死都不会放过你
“你认识我?”江橘白只想拖延时间,他才不想跟这女鬼拜天地。
“你是江家村的,是不是?”新娘估计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俏皮,可鬼身不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她的嗓音尖细,就像指甲刮挠着黑板,“你是你们村最帅的男孩子。”
“好了,不说了,”新娘望着江橘白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急切,贪婪,和被叫做食欲的东西,“我们该拜天地了。”
“等、等等。”江橘白朝院子里看去,阿爷不是给他做了契?不管是契神还是契鬼,高低是契了,对方到底来不来的,不然他就真只能跟女鬼拜天地了。
毫无动静。
江橘白沮丧回头,一回头,他的心跳差点当场停止。
刚刚还美艳不可方物的李梓雅忽然周身冒着黑气,她的身体变得肿胀,浑身缠满了井里的水草。
“难道你想悔婚?!!”她声音尖厉地质问道。
门口众“人”都将脸朝向了江橘白,同时换上同一副愤怒到脸部开裂的神情,仿佛只要江橘白点头,它们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冲天的怨气几乎将要吞没了江橘白。
江橘白掐着手心,挤出笑容,“不是,我是想说,你的头发好像乱了,要不要重新弄一下?”
看见李梓雅浮肿青白的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江橘白趁热打铁,“你看,谁家新娘结婚不是漂漂亮亮的,我看你们还请了摄像,难道你想自己顶着乱糟糟头发的样子被记录下来吗?”
若是李小毛听见江橘白此时此刻温柔能滴出水来的语气,想必隔夜饭都能给抠出来。
江橘白自己也恶心,但人在鬼屋里,不得不说点甜言蜜语。
“是吗?”李梓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恢复正常,又露出笑容,“还真是呢,那我去重新弄一下,你等我哦。”
看着新娘回房的背影,江橘白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这口气还没舒完,三秒钟不到,李梓雅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了,“好啦,我们继续吧。”
这么快?!
江橘白被推着往厅里走,他打算再耍一回刚刚的招数,“你的衣服好像也……”
“小白,你觉得我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你是对我整个人都不满意吗?”李梓雅压低声音,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地瞪着江橘白。
“……”江橘白定了定心神,他忍着女鬼身上的腐肉气味,凑近对方,“你不相信我?”
李梓雅眼中怨恨散去,转而变为惊慌,“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江橘白冷哼一声,将手中花球重重地掷于地面,“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这婚不结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完,他直接朝外面走去,将一众“人”等都抛在身后。
乍然,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仿佛有人生剜了她的心头肉,回音飘荡在院落中,几方阴森森的房子里都传来成群的低泣声。
“呜呜,呜呜呜……”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女鬼突然移动到了江橘白的身前,她一身红衣仿若被水泡褪了色,四肢变形,脸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她流的也不是眼泪,而是污血。
江橘白强忍作呕的冲动,冷着脸,“我想冷静冷静,拜天地的事情,等会再说。”
听见对方还愿意给自己机会,女鬼抬起头,“六个时辰后,好吗?我一定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之后,那时候肯定已经天黑了,是更利于鬼新娘活动的时间。
江橘白点了下头,“都听你的。”
很快,江橘白被送回到了刚刚他呆过的房间当中,见那几个盯着自己的妇女都在门外,他立刻在房间里一通翻箱倒柜。
这好像是女孩子的卧室,还有化妆镜和很多不认识的瓶瓶罐罐,但现在四处都贴上了“囍,床单蚊帐也都换上了鲜艳的大红色,暗沉的灯光,让整个房间都显得十分诡异阴森。
江橘白伏在镜子面前,用纸巾用力擦着自己脸上的腮红和口红。
什么玩意啊。
只是他刚擦到一半,他的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给抬了起来,对着镜子,江橘白看见自己口红擦得嘴角都沾上了,好似被人蹂躏过的可怜模样。
很快,他看见一双从他双肩后面伸出来的手臂,手指细长,但骨节分明,很明显是属于男性的手。
那双手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青白,从后而来,顺着少年的脖颈向上,宛若寒冰的手指顺着少年的眉骨,眼角,鼻梁,一直往下。
江橘白一动都不敢动,他知道这不是那鬼新娘。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终于在自己的背后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微微弓着腰身,从上至下,它正在打量自己。
对方拥有一张与手臂颜色同样的青白的脸,本应该全部存在的五官,却只剩下两瓣比常人更加红润的嘴唇,可这样的红润,出现在它的脸上,却红得鬼气阵阵。
“漂亮的小孩。”它嘴唇牵开,温和地轻叹。
第12章 落魂5
江橘白的头被定住,他感觉似乎被从头到脚地抚摸了一遍,从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嘴张大一种凭他自己无法达到的程度,似乎有什么东西强迫他张开了嘴——他的口腔也被“检查”了一遍。
他会以为是身后的“人”做的。
可镜子里的模糊身影,连一丝晃动也无,做这一切的似乎另有其“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徐栾,他见过徐栾,在徐栾的房间里,徐栾的尸体就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但问题是,徐栾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却是模糊的,只有轮廓,没有五官,就跟灵堂里那张遗照一样。
感觉,不是江橘白忘了徐栾的样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徐栾长什么样子。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身后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
能动了。
江橘白立刻就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腮帮子,他压下心底的不适,站起身,身后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是刚刚第一个对他发飙变脸的鬼妇人,她托着一个餐盘,餐盘中间放着一只瓷碗,瓷碗里不知道是什么,但热气腾腾的。
“姑爷啊,”她脚后跟冲前,迈过门槛,浑身阴气浓重,“该吃饭了。”
江橘白戒备地朝后退了一步,"我不饿。"
“这可不是普通的饭,这是新郎饭,”鬼妇人居然没跟刚刚一样发脾气幻化回鬼貌,“这是我们这地儿的习俗,这刚过门的新人,身上带了煞气,雅雅说你身上的煞气格外重,比她见过的所有新郎官都重,得吃这口新郎饭,冲冲你身上的煞气。”
我身上的煞气再重都没你们这儿的煞气重。
江橘白很想这么说,但不敢。
他左右看了看,房子被布置得红通通的,一点都不喜气,反而阴森森的透着冷。
“你放这儿吧,我饿了就吃。”江橘白指了下自己看见的那张空桌。
鬼妇人死盯着江橘白,“那可不行,我得盯着你吃完,不然我怎么去给雅雅回话。”
“吃吧。”她将碗和托盘一齐放到江橘白身后的梳妆镜上。
江橘白没有转身,但是能感觉到,对方一直阴恻恻地盯着他。
算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虽然这也太早了点儿。
认个鬼父,什么几把用都没有。
江橘白在红木凳子上又坐下来,他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菜,悄悄舒了口气,还好,真是饭,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白米饭上盖着一勺西红柿炒鸡蛋,红黄搭配,撒上葱花,旁边还有几块鸡肉丁和一小撮白菜,搭配上至少还是挺好看的。
江橘白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他确实饿了,闻到饭菜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少年抓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往嘴里刨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