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
他说着,却没有停止攻势。那刀锋极狠极快,明明不过数寸长短,却被他使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架势。傅及的剑气始终落于下风,虽被压制,但也有来有回,算不得狼狈,比起几年前,已经是有了极大成长,可惜,远远不够。
“你这剑,谁锻的?”
“我师父。”
“美人配好剑,不错。”
那人不知怎地,注意力一直在远在岁寒峰的薛思身上,这让傅及倍感冒犯:“请阁下对我师父尊重些。”
“呵。”那人似笑非笑,并不解释过多,左手掌心聚气,一道黑色的电光绕过他的手腕,犹如护盾加持,傅及一剑劈下,对方竟是牢牢攥住剑身。傅及微怔,那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中他的膝盖,掌心下压,庞大的威压似是大山将倾,傅及躲闪不及,“扑通”跪在了地上,对方右手挥刀直直刺下,傅及想也没想,抬手握住了那锋利的刀锋。一时间,鲜血自掌心喷溅,沿着腕骨汇聚成了一道细小血流,浸染了他小半衣袖。
那人挑眉,没有再用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傅及抬眸,咬牙瞪着他。
年轻人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任谁看了都心生欢喜。那双眼睛亦是如此,不仅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也有百折不挠的坚韧,是朝气蓬勃,是意气风发。
持刀的男人忽然开口:“我要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献于我主。”
他猛地用力,刀锋又逼近几寸,傅及悍然发力,度波在他手中转了个方位,劈开一道凌厉剑气,挣开黑色闪电的禁锢。男人抽刀后退,傅及横剑向前,堪堪擦过他腰间蹀躞。对方不怒,脚尖轻轻一点,凌空而起,踏上剑尖,掌心黑雷重重劈在了傅及右肩。
“咔哒——”
有一声骨头碎裂的轻响。
男人耳力很好,他能从这声脆响中听出傅及究竟被伤到几分。
这个力量刚刚好,既能打落年轻人的剑,又不至于让他死去。
死人的眼睛,取下来便没那么好看了。
男人的脑海只稍稍闪过这一个念头,望着那人喷出一口鲜血,但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听见剑器掉落的声音。
傅及在筋骨碎裂的痛楚之下,依然握紧了他的剑。
男人再次挑眉,这次,算作对这个年轻人的赏识。然后他抬腿,屈膝,正中对方颈侧。傅及踉跄几步,将度波换至左手。
该死,为什么总差一步?
傅及左手握剑,鲜血顺着剑柄淌过剑身,那原本清澈如泉的蓝石蒙上了一层艳丽的血色,晦涩颓靡,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好剑。”男人再次感叹,“也该献于我主。”
他没有再急于攻击,而是持刀一步一步向前。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善用左手。他很想知道,接下来,这人会怎么做。对一件新鲜事的好奇战胜了完成任务的决心,本不是一件好事,但实在太有意思了,他实在很想见见这个年轻人能战斗到何种地步。
“当——”
他选择最简单最直接的攻击方式,就像刚入门的弟子,第一次挥刀那般,直直地从上至下劈下这一刀。
傅及只觉左手伤口被震得又撕裂几分——一把小小的短刀便能使出这等威力,这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当——”
男人又是一刀。
傅及剑锋一转,想扭转局势,却再次被刀锋压下。男人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冷冷刀光闪出了虚影,层层叠叠交织着,有些被度波挡去,有些则落在傅及的脖颈、肩膀、胳膊、手背上,却唯独不在脸上。细细长长的刀口不断渗着血珠,汗水混杂其间,又疼又痒,不断刺激着傅及。
男人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你太弱了。”
他道。
这句话傅及听过很多遍。他听过不同的人,在不同场合,不同时间,对他说过同样的一句“你太弱了”。
他似乎总是赢不了,总是落于下风,总是受制于人。
傅及突然手一滞,锋利的刀锋刮过剑身狠狠刺入他的右侧上臂,男人眉头微蹙,迅速松了手,傅及的剑锋仍是慢了一步,只割下对方一缕头发。
“你想借此错身的机会,反手了结我?”
被人看穿目的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傅及肩膀微微颤抖,男人依然冷冰冰的:“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掌心再度起了黑色雷电,却不是要对方的命,而是将自己的短刀从那血肉之躯中抽了出来。傅及吃痛,咬牙没有吭声。
男人停止了攻击,静静地站着。
结界是黑暗无际的旷野,这本不应该,因为若要抓人,放这么大的空间无疑是增加了双方迂回的时间。但此刻,距离的拉长使得周围的声响变得轻微,交战的两人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气息的变化。头顶无风无月,一呼一吸,都能被对手轻易捕捉。
这才是高手间的对决。
但显然,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你太弱了,做我的对手,还不够格。”男人冷冰冰地重复着这一句,他丧失了对这个年轻人探究的兴趣。
他准备手起刀落,给对方最后一击。
“哥,有个好消息。”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他熟稔地搭住男人的肩膀,附耳说了句悄悄话。
“斩鬼刀?”
男人低声反问,转动着手里的短刀,来人笑着点点头,似乎也在等他定夺。
傅及心头一紧,听见男人打了个响指:“收吧。”
“那他们运气还真好。”
来人轻佻地吹了个口哨,结界逐渐崩裂,一缕莹白的月光照了进来,视野朦朦,景象虚化,光影飘转,待一切落定,傅及发觉自己正站在客栈房顶,而那个实力强劲的男人则在另一侧,冷冷地望着他。
“无渡峰,谢照卿。”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十五天后弦月,再见分晓。”
傅及不解:“十五日?”
“养好你的伤。还有,”谢照卿手腕一甩,他惯用的短刀便径直钉入傅及脚下的那块屋瓦,“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等困兽之斗,不可学。”
傅及一愣,就见谢照卿转身跃入巷中,消失不见。
真怪,明明是冲着要他们命来的,如今却草草收场,不知能捞到什么好处。
傅及思量着,还是选择将那把短刀拔起,只是那一瞬间,瓦片就碎了好几片。傅及望着快成粉末的碎瓦,四肢百骸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果然,还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傅及疼得直冒虚汗,下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直接滚下去,还好施未及时赶到,扶了他一把。
“二师兄,你没事吧?”施未见他遍体鳞伤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傅及摇摇头:“没事,都皮外伤。”
“这还叫皮外伤?非打得你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才叫内伤是吧?”施未嘴欠,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臭毛病,这两年在家里三位“长辈”的教导下好些了,可有时候仍然管不住,说完,他自个儿就开始后悔了,蹲下身,“来来来,我背你。”
“就几步远。”傅及不愿意,施未没辙,就只能扶着他。
进了屋才发现,曹若愚也受了伤,但远没有傅及严重,施未指着他说:“瞧见没,这才叫皮外伤。”
“我这是受内伤了。”曹若愚闻言,立马捂着胸口哎哟起来,文恪哭笑不得:“那怎么办?我给你揉揉?”
曹若愚头一歪:“也行。”
“去你的。”
几人哄笑,死里逃生的压抑感冲淡不少。傅及被扶着坐到了文恪旁边,对方简单查看了下他的伤势,就知道他面对的敌人有多么棘手。
“你撞上他们领头的了?”
“嗯。”
傅及将那把短刀放在桌上,那刀柄上刻着一个遒劲有力的“卿”字。他看着,颇有些闷闷不乐:“无渡峰,谢照卿。”
“啊?”文恪愣住了,“无渡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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