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老婆不要
“陛下想要臣如何对待?”
沈砚想到刚才暖阁中的绣娘,几乎一下就知道了,绣娘是赵仲派来探口风的。
“朕想让你喜欢朕,就像昨晚一样,主动来吻朕。”赵仲的声音,幽幽传了出来,直到脚步一步步靠近屏风,是赵仲透过屏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先生,你能像昨晚那般,再来一次吗?”
“……陛下,”沈砚行着礼,硬着皮头回答道,“昨晚是陛下逼臣,不是臣主动的。”
殿中一瞬寂静。
“所以,这些都不是先生想要的吗?即便放先生你出宫,即便朕费尽心思,也不能讨得你半点欢心吗?”
沈砚没回答。
许久后,就在沈砚有些后悔与绣娘说得那么多的时候,那道身影终于动了,是赵仲绕过屏风,走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那你教教朕吧,”赵仲说,“你不是最会教人的吗?”
“什么?”
赵仲缓缓半跪了下来,面对面地看着他。“你来教朕啊,到底该如何爱你,才能让你高兴。”
第34章 折脊16
出宫好几天了,沈砚在想起赵仲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还是会一惊。
此生还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叫他教自己该如何爱人,沈砚在窗台边拨弄古琴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恍然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弹错了好几个音,他最终还是停手了,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地锦。
“大人,可是要外出?”书童在窗外作了个揖。
“怎么?”
“听闻临州大旱,文书加急送到了京城,小的刚出门买菜,看有宫内的差使骑马去了内阁大人的府邸,这会儿怕是快到大人您这了。”
朝会十日一开,地方大旱这种事等到早朝就晚了,肯定是要先召重臣入宫商议的,沈砚领了翰林学士的官职,即便是今日休沐,按道理也要入宫去帮赵仲拿主意拟旨,他揉了揉眉心,看来今日又得进宫一趟。
“旱情,严重吗?”
“小的不知,但听说临州有地方县令为解燃眉之急,没等到朝廷的文书就私自开仓放粮了。”
“开仓放粮?”沈砚站了起来。
“是啊,”书童挠了挠头,“倒是个好官,可惜那乌纱帽是要保不住了。”
开仓这种大事必须要有朝廷首肯才行,那县令虽是好心想救百姓,但到底违背了章法,势必要被惩处,这几日沈砚闭门不出,竟都不知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在思忖间,宫中的差使便到了。
“奉陛下口谕,请太傅大人入宫一趟。”
“陛下可有说,叫下官入宫是做什么?”沈砚问道。
“大概是与临州旱灾,以及彰县县令私自开仓一案有关。”差使抱拳回复道。
果然。
既然是民生大事,沈砚没有推辞的道理,他只垂下眼睫,拱手回礼道:“请差使稍等片刻,下官这就去更衣。”
沈砚转身就回去换了官袍,坐上了去宫中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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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达达的,这算是他最近第二次入宫了,上一回他怕得厉害,还专门买了羊肉哄赵仲,这回穿着一身官服,也不知怎的就莫名心安了很多,马车路过闹市,有铺子在买糕点,沈砚犹豫了会儿,进去买了盒桂花糕。
等他到勤政殿中的时候,几位大人都已经到了,沈砚拎着糕点进来的身影还有些突兀,他默默把糕点往袖中藏了藏,没藏得下,对上前边赵仲诧异的目光。
“太傅真有闲心雅致,”首辅在那边阴阳怪气,“临州都大旱了,百姓吃不饱饭,您还能悠哉游哉地买份糕点进宫,怎么,是饿得慌?”
“沈卿过来吧。”没等他说话,赵仲就开口道,“纸笔都备好了,就等你来想想该如何拟旨。”
“是,陛下。”
一旁的首辅听得出赵仲的维护之语,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等到沈砚从首辅身边走过的时候,隐约听见首辅在低声骂什么“攀附”与“小人”,他知道他和赵仲的事情,终究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到了前朝。
许久后,赵仲看着他在旁边坐下,才开口道:“临州旱情传来得太迟,眼下已经饿死了不少人,朕欲派罗御史前往临州赈灾,开齐州的粮仓与灾民,几位爱卿可有什么异议?”
“回禀陛下,臣有异议,”罗御史拱手开口道,“运输粮米耗时耗力,臣看过舆图,发现与其运粮不如‘运人。’”
“移民就食?”赵仲问道。
“不错。陛下若首肯,臣愿意亲自护送灾民前往齐州,等灾民到达齐州州府之后,再行开仓放粮。”罗御史行礼道。
旁边几位大臣都点了点头。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赵仲坐在位置上思忖了片刻,“那便叫户部计算下两种法子的可行性,呈上来与朕看过再做决断——至于那个私自开仓的县令,是何许人也?”
“回陛下,臣听说那县令是临州祁里县小门户出身的,并没有什么身份背景。”首辅开口道,“不过他胆子倒是大,朝廷的旨意尚未传到,竟就私自开仓赈济灾民,如此目无章法之人,很该严惩。”
“所以爱卿的意思是,按规矩处置?”赵仲眉头微皱。
“是。”首辅掷地有声。
“首辅大人,”沈砚在旁边听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您饿过肚子吗?”
“什么?”首辅愣住。
“臣有些话想说,请陛下见谅。”沈砚拱手道。
赵仲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下官今日是饿着肚子来的,故而在来的路上买了盒桂花糕,”沈砚慢慢说道,“下官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即便明知自己要入宫觐见,也忍不住想买些吃的,但想必首辅大人您是吃饱了肚子来的,因而觉得饿会儿也无妨。”
首辅甩袖冷嗤道:“本官才不似你这般没规没矩,仗着天子恩宠就在宫中肆意妄为。”
“下官买糕点的时候,确实是仗着天子恩宠,可买完糕点下官却忽然想到,下官不过饿了一两个时辰就受不了,临州的百姓却饿了一两个月——下官尚且可以寻铺子去买桂花糕,那敢问大人,百姓又该往何处买粮呢?”
首辅转过头来:“沈砚,你什么意思?”
沈砚坦然与首辅对视,目光清明。“临州早已大旱多月,以至于商贩无处卖粮,百姓无处买粮,此时若是因循守旧仍不开仓,难道是要让粮食都烂在粮仓里吗?”
“这是粮食烂不烂的问题吗?”首辅怒道,“私自开仓乃是重罪,这县令既然明知有罪也如此而为,就该知道这样作为的后果!难道因为他开仓对百姓是好事,开仓便不算是错事了吗?”
“如此说来,祁里县县令虽做错了事,但就连首辅大人您也觉得这对百姓有益,那也该是功过相抵了。”沈砚朝首辅拱手说道,“您说的,是这个道理吗?”
“胡扯!沈砚,你——”首辅咬牙就要反驳。
“沈卿说得好。”赵仲忽然在高位上大声说道。
沈砚侧对着赵仲,没有见到赵仲脸上那抹笑意,但他知道赵仲千方百计想要他高兴。他故意把桂花糕带进宫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知道这种时候只要他拿自己当说辞,赵仲肯定会站在他的身边,这样他就可以保全住那个良善的县令。
“沈卿说得很不错,”赵仲站了起来,“有过当罚,有功当奖,想必宋首辅也是这般想的,既然如此朕便算那县令功过相抵,不罚亦不奖。”
“陛下——”首辅还要再说些什么。
“陛下英明。”沈砚已经转身,拱手行礼。
“几位爱卿便都退下吧,”赵仲笑道,“午时之前,户部把赈灾的安排写进文书,速呈上来,罗御史即刻便可准备,赶赴临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