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下
连夜找了去,余谯正在收拾他的宝贵罐子。她也不乱动,直接落在余谯面前,下巴一扬:“把他蛊解了。”
余谯装傻:“什么?”他这几天忙着摆弄虫子,根本不知道常清园里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喊自己冤枉,对面人一拳砸到他脸上:“少装糊涂,别逼我动手!”
……
夜深了,常清园内一片寂静。
沈长白赖在姜遗光隔壁房间不走,他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巨大砰响,跳起来就直接冲了出去。
姜遗光床边趴着个人,满身是血,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此时,姜遗光已经点起了灯,把那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是凌烛。
他活着从镜里出来了。
沈长白看见他这样就笑得直不起腰,随手拿个帕子就着屋里水盆沾湿了给他把脸擦干净,笑他:“快回去洗洗吧,味儿可大了。”
凌烛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一身都是血,也得亏姜遗光不嫌弃他。坐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起身,一步步往门口挪去。
外边早就有守夜的近卫等着,给凌烛留了房间备了热水。见他被扶回去后,沈长白也打着哈欠往回走。
凌烛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恐怕在镜里遇到了什么吧?经历过那些,心境很难再和以前一样。
他自己不也变了吗?
第357章
凌烛醒来后缓了足足一整天。
他也变得和姜遗光一样沉默寡言, 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整整一天,冬日太阳的光斑从东慢慢移到西边,他就盯着透过窗照在地上的一块光斑,看它移动、消失。
另一边, 姜遗光手里捧着书, 一页一页飞快翻动, 如果不看他手里翻动书页的动作,他也像个木头人似的。
“我说,你俩怎么都变哑巴了?”沈长白十分不痛快。这好像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一样。
园子里的仆人裹挟着冬日风雪鱼贯而入, 在屋里点上灯,放上炭盆,又轻手轻脚出去。
沈长白就往炭盆里扔了一碟栗子。没一会儿,满室栗子甜香。
姜遗光放下书,面无表情起身, 上楼,很快他那个房间的灯就暗下去——他睡下了。
凌烛发了一会儿呆,也跟着上楼去了。
只留下沈长白自己坐在炭火边,用铁钳子无聊的扒拉着火堆, 慢慢把栗子都扒出来。等他挑到最后一个时, 又有人掀帘子进门来,手里还提着马灯, 斗篷外落满了雪。
是邬大人。
沈长白懒洋洋地打声招呼,不料跟在乌大人身后的,还有一个个头中等, 面黑唇乌, 一脸憨厚的中年人。
“这又是哪位啊?”沈长白撩起眼皮子看他。
邬大人问:“长恒呢?他睡了?”
沈长白:“那可不是,他刚才就上楼了。”
邬大人嗯一声, 转头对身后人说:“随我来。”提着马灯就往楼上走。
沈长白自动把这句话当成对自己说的,跟在最后一个一块上楼。到了姜遗光住的房门外,邬大人敲敲门就径直推门进去,马灯放在桌上,又把其他灯点起来,屋内顿时明亮不少。
沈长白靠在床边撑着下巴低头看他,就这样姜遗光都没醒……哎?他醒了?
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目光清明,身上衣裳也穿的好好的,只褪去了外袍:“邬大人。”
又看看余谯,“余先生。”
他轻轻笑起来:“你们怎么都来了?”
余谯大冷天被逮过来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可既然事发,他也没办法,见姜遗光还在这里装傻,不由得脸色扭曲。
邬大人一想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抬脚直接踢在余谯后膝窝:“去,给他解蛊。”
沈长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三个,破天荒没插话。
姜遗光已经坐了起来,苍白面上一双眼珠更如点墨一般漆黑,直直注视着余谯:“邬大人查清楚了?”
邬大人自觉面上无光,道:“他一时间想岔了才起了歪心思,好在还能补救,叫他给你把蛊去了吧。”
也不知她威胁了余谯什么,后者整个人都蔫了下来,缩头缩脑地跟在邬大人身后,又不服气,又不敢反抗。他身后背着个箱子就往桌上放。
姜遗光道:“且慢,邬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能否让我问问他?”
邬大人略一思考,点点头。
姜遗光问:“我身上的蛊若养成了,能有什么作用?”
余谯一听就来了精神,高傲又狂热地说起来:“这蛊可是我特地挑的,它早就被我养了很久,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种在人身上也不会有任何知觉,它能慢慢吸食人的血肉却不被人发现,等长成以后,它就是剧毒的蛊王。”
“原本它要再吃上几个人才能长到这个地步,但你……你不愧是入镜人……”
“到时,蛊王一出,百蛊俯首……”
姜遗光打断他:“蛊王?能有什么用?如果只是杀人,用毒用刀都可以,何必费尽心思下蛊?”他语气轻蔑。
余谯被激怒了:“你凭什么瞧不起蛊王?我可告诉你,蛊王种成后单单这么一只蛊就能压制其他所有蛊虫,到时人可百毒不侵。你这样不懂的人才会觉得……”
姜遗光又一次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原本的打算是用我养蛊,养成后再取出种在自己身上?”
余谯一顿,在邬大人阴森森的目光中承认了:“确实如此。”
“就是不知你们到底怎么发现的。”
沈长白一听就来劲了,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姜遗光以眼神制止,钉在原地。后者问道:“如果我死了呢?”
“怎么可能会死?”余谯激动起来,“它只是吞噬血肉,又不会轻易杀人。”
姜遗光一步不让:“谁知道你会不会操纵它吃了我?就像王洛给我种的子母蛊一样,心念一动就能杀了我。”
余谯气急败坏:“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那可是蛊王!何来子母蛊一说?”他要被姜遗光的胡说八道气坏了。
“所以只差最后一道了?只要放在我身上就能养成了?”
“……是。”
姜遗光便在此刻轻轻冷笑一声:“我改变主意了。”
“种在我身上挺好的,这些时日的嗜睡也是我装的。你不用替我取蛊。”姜遗光看着余谯,后者慢慢明白过来什么,一点点瞪大眼睛。
“既然已经在我身上,这只蛊王,归我了。”姜遗光一字一顿道。
前面还没什么,邬大人威胁也好,总归他能收回蛊王,也不亏。等姜遗光把这句话说出来,余谯才是真正两眼一黑,抖着手指着姜遗光你你你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邬大人也有些愕然,旋即心里憋着笑退开半步让他们自己吵去。
她还担心姜遗光吃亏,现在看来,他要真这么好欺负,也没法渡过那许多死劫。
姜遗光明显是在设套让余谯着急,这样一来不论能不能得到蛊王他都不亏。要么是余谯把蛊王拿回去,一切回到原样。要么是蛊王从此归给姜遗光,他白赚了个宝贝。
擅蛊之人少,却也不是没有。到时再请来一个取蛊。
想到这儿邬大人就更高兴,余谯此人狂傲至极,若不是她威胁要把他园子一把火烧了也没法把他叫来,现在总算有人治一治他了。
叫他吃个教训也好,不然以后他还敢对入镜人下手。真以为入镜人都是疯子这句话是假的吗?这回姜遗光没计较,换成别人,估计早就想办法杀了他了。
“我最讨厌有人暗地里害我。”年轻男子阴冷道,“你既然做下这种事,总得付出代价。”
余谯急了:“蛊王可是我的!它是我养出来的!”
“那又如何?既然它在我身上吃了我的血肉,那就是我的了!你休想轻易讨回去。”姜遗光分毫不让,“否则我白白养好几天的蛊虫就是为了让你拿回去?你以为我有这么好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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