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下
“按军令这叫谋害同门,我出去后也该被处死了。不过我也不在乎了,我能不能出去还另说……”
前面的记录极多,还附有遗书,每封遗书上都带了姓名家乡,预备他们如果出不来,朝廷还能把他们的遗言送回去。
众人笔迹五花八门各个不一,大约队里的所有人都被要求了要随行记下见闻,连大夫也不例外。这倒方便了后来人查阅。
姜遗光大略翻了翻遗书,从厚厚的书卷中找到了该记录者的消息:杨阿刀,蜀州相云乡人士,家中父母都不在了,有一妻一女。他的遗书却不似自己平日记录那样絮叨,而是简单的几句话——“如果我回不去,告诉杨周氏家里的东西都给她,要留要卖随她意,这次的赏钱就给女儿攒着长大了当嫁妆,她要改嫁也随她。”
他也找到了那个“阿窦”。
窦巡,同是蜀州相云乡人,和杨阿刀是同乡,怪不得杨阿刀照顾他。
窦巡的记录又是不一样的风格。
“洞里黑乎乎的,近卫送来了夜明珠也看不太清楚,看什么都是绿的。老子受不了了!……受不了也得受,来都来了,总不能这个时候退。”
“……徐大夫学识广博,若不是有他在,我们很多人根本躲不过瘴气。他人也和气……”
“徐大夫人实在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杨哥让我离他远点……”
“我中毒了,我现在半个身子都动不了,还好右手能动,还能写字……”
“太恶心了,身上到处都在发烂,痒的我要发疯,他们都不敢接近我了……就我这样,回去更找不到媳妇了吧?”
“(窦巡无法动笔,由他人代笔)很痛,很痒,每天头晕眼花,看不清,吃什么都想吐。很痒,想把全身的皮都撕下来……”
依旧是代笔,看字迹是杨阿刀的,只有五个字——“我好想死啊。”
第二天也是杨阿刀代笔,往后都是他的笔迹。
“徐大夫给我开了药,有他在,我死不了。就算我说我不想活了,也死不了。求求了……杀了我吧。”
姜遗光不断翻看着。
这支近两百人的队伍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形,每个人的记录或多或少都会提到队中其他人。姜遗光留意到,几乎所有人都提到了那个“徐大夫”,唯独杨阿刀没有,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对那位徐大夫心存芥蒂的缘故。
而这整本书卷里,也没有那位徐大夫留下的任何言语,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398章
……徐大夫?
这个神秘的徐大夫为什么没有留下消息?他在顾虑什么?还是他写下的东西不慎遗失了?
姜遗光指着书上各色不同字迹标注的“徐大夫”三字问领路人:“为什么没有他的记录?”
领路人探头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道:“没办法,那位徐大夫我们私下也找过,原先本朝派去的人找到这些人时,他们的记录已经丢了很多, 是我们花了大功夫一点点找回来的, 不止徐大夫, 队里还有一些人的也不在里头。”
言下之意,就是丢了,没找着。
“所以这一次, 寻找那位徐大夫的笔记也是任务之一。不过不强求,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没什么关系。”
见姜遗光仍旧面色凝重,领路人笑着安慰他:“不打紧,这条路有许多前人都走过, 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姜遗光很想问问为什么要派自己去,明明驻守在骊山的人很多不是吗?他还想知道有没有其他入镜人也来过,如果有, 这些人在何处, 如果没有,为什么偏要他来?
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
那引路人笑道:“找人算了日子, 再过半旬就动身。放心吧,东西也收拾好了,总不会叫你们吃亏。”
姜遗光问:“有多少人去?”
引路人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想来只会多不会少。”
姜遗光又问最近一次探查是什么时候, 引路人回想了一下,说已经有一年左右了。
每次入山探查都需向上面递折子, 上头准了,再算了良辰吉日,才能入山。
能被派到这个地方的多少心里都对那位秦皇帝有些不可说的期许,都想做出番事业来。若是真让他们发觉长生之秘,谁说不能青史留名?
因而他们也很乐意进山,基本每一季都要递上去不少折子,只是批下来的少,十次中少有一次,但万一真批下来了他们也不能临时做准备。所以不管上头允不允,他们都要每个月派人去沿途路上放补给,再打扫营地,做些记录等等,那些进山需要用的事物也是时时备着的,随时都能取出来用。
所以就算他们现在马上就出发也是可以的,东西也齐了路也探好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这次只是看看能不能再往前行进一段而已,要是能再探出一两条路更好,没有也没关系,能所有人平安回来就行。
姜遗光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大了。
一年多没有进山,自己就是在一年前入镜的。这个时间……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为什么非自己不可?莫非里面出现了诡异或是诅咒一物?
也不对,如果只是这样,大可以调来别的入镜人不是吗?
从这方面想,姜遗光猜测,公主的目的很可能不是单纯的“去长安”,而在于要把他调离京城。莫非这期间京城出了自己不知道的大事?
他一切消息来源都依靠近卫,近卫们好好地照顾着他的起居,却也严密把控着他的一切。姜遗清楚,他寄出的信件、包裹都要经过近卫们检查,而近卫们也很清楚他本人知晓这件事。
见他思索,引路人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转两圈给他倒了杯茶,道:“放心吧,这回听说领头的是秦大人,他对这条路很熟了,一年多前那次进山,就是他带着人进去的,大家都平平安安出来了。”
秦大人,本名秦亘,姜遗光上次也见过,生的十分普通,看上去没什么出奇的。姜遗光却觉得那人眼神却不同寻常,不像普通人,颇有些神异之处。
姜遗光回过神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不过能让我看看上一次进山的卷宗吗?”
引路人:“这有什么不行,你稍坐,我找找。”
不过一会儿他就搬来了,客气地放在他手边。
姜遗光道声谢,坐下哗啦啦翻书。
对于驻扎在骊山的本地人而言,他属于从“上面”突然调来的,年纪又轻,一来就压他们一头,这些人心里必然是不服气的。唯有表现出自己的特殊才行。
引路人认识骊山中绝大多数人,从他这里能知道几乎所有人的消息。与之相对,从他这里透消息出去,也能迅速传遍整个营地。
所以他刚才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过目不忘,厚厚一卷书不到半刻钟就翻完看完了。现在这本也是,比延德二十三年那本薄一些,他翻得更快,睁开眼睛迅速翻阅后,闭目沉思一会儿,睁眼问:“荧星洞窟处的瘴气至今还不能解决吗?若是进不去,能否绕路?”
引路人从桌上乱七八糟的书中捞出一卷羊皮卷,解开线绳打开,露出里面绘制精细的洞穴舆图来,手指移动到了荧星洞窟上边。
那里用细工笔标注了一个戊二十六的标号。
山石洞窟的名字都是从前朝传下来的,以方便他们阅读前朝书卷。既有荧星便有惑星,荧星洞窟和惑星洞窟合并即为荧惑之意,荧惑星为灾星,以这俩字命名,可见荧星洞窟有多么凶险。
天干标号也是从前朝学来的,以不同字号表名此地详情。甲表示安全畅通,乙表示此地有凶兽出没,丙代表此路不通,丁代表此地凶险尚未查明等等,戊就是代表那里有毒物瘴气了。
顺着这个编号打开附带的册子找到戊二十六,上面记录了关于荧星洞窟内大致信息,某某年探查初步发现有瘴气,大致占地多少多少,中了瘴气的人出现什么症状,这个地方死了多少人等等,连药方都有,粗略一看,全是各种解毒药物,其中不乏名贵稀缺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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