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
“江先生是人工智能领域不可多得的人才,”伊文笑着向记者介绍,“战时,他在油松岭参加秘密计划,险些为联邦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此后,他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到现在才真正站在阳光下,”顿了顿,她说,“大家都听过钟长诀将军的遗言,他就是将军的爱人。”
江念晚就这样走进了公众视野,他辛酸的童年、辉煌的学术历程,以及和钟长诀那段隐秘而惹人遐思的关系,让他迅速成为全国知名度最高的科学家。
讨论度是政客的入场券。
与此紧紧相连的,是霍尔的授勋仪式。
前任联首下台后,军事法庭为霍尔平反,并授予了他应得的守护勋章。
为表彰霍尔做出的贡献,并补偿他所受的冤屈,他将以少校军衔回到105师,担任分队长。
聚光灯笼罩着他,镜头、掌声将他包围,三军总司令、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亲自为他佩戴勋章,和他握手。
他知道自己应该露出自豪的表情,然而,他脸上只有空洞。
他望向台下,一排排座椅上,坐着军队高层、夏厅官员,这些身份显赫的人出席他的仪式,为他送上褒奖和安慰,可他只觉得刺耳。
他一直环顾着会场,眼神逐个扫过台下的观众,徒劳地想找到那个人。
没有。他们没有一个是江印白。
几百个镜头捕捉着他的表情,从那些记者茫然、失望的目光看,他们也发现了,这位历经艰险才沉冤得雪的天才飞行员,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他就这么僵硬地站着,僵硬地握手,僵硬地敬礼,甚至没向上司们表示感谢。
在握到最后一个上将时,还是对方先开口,说起他今后的安排。
“安卡沙漠地区的恐怖组织又开始活动了,”对方说,“我们需要能深入敌后、夜间精准打击的队伍,你是个合适的人选。”
参加这样的行动很危险,但同样,获得勋章和升职的机会也很大。
“为什么选我?”
“一个故人把你托付给我了,”对方说,“看样子,他觉得你是个很好的接班人。”
谈话很短,在握手中断的一刻,两人敬了军礼,就再也没有往下说。
授勋仪式后,霍尔穿着熟悉又陌生的军装,胸前戴着闪光的勋章,走出了会场。周围都是鲜花和彩旗,他就像一缕幽魂,游荡在喧闹鲜亮的世界里。
“你还好吗?”
他抬起头,看到了唯一一个他愿意停住脚步,与之交谈的人。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唯一一个能理解他此刻心情的人。
“你呢?”他问江念晚,“你还好吗?”
这句寒暄是多余的,因为两人都是那样苍白,好像勉力支撑的行尸走肉。
他们明明获得了职业生涯的巨大成功。
“我……”江念晚沉思了很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要去卡拉顿了。”
霍尔看着他,有些发愣,仿佛没听清他刚才的话。
“卡拉顿目前没有动乱,不过,这可能只是暂时的,”江念晚说,“我接管了卡拉顿的科技项目,让他们都参与到城市重建、矿区振兴里来,给他们合作的理由,和平才能一直保持下去。”
霍尔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一种惊讶,一种感佩:“你还愿意回到卡拉顿?”
那是钟长诀自焚的地方。他曾亲眼目睹他灰飞烟灭。
江念晚垂下目光:“我答应过他的。”
他答应过他,要为他守住和平。
那个傻子、圣人,把这样艰巨的重担丢给他,让他气得发疯。
但他应该去做,他必须去做。
“你呢?”江念晚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霍尔最害怕这个问题。他已经让真相大白于世,逝去的死者已然安息,江印白的愿望,已经达成。
他似乎……没什么要做的事了。
“你……”江念晚慢慢抬起头,盯着他,“你总不会,要去陪他吧?”
霍尔的眼神震了震。实际上,他确实有这个念头。
他会把勋章放在江印白的坟前,跟他讲述他走后的种种。然后,拿出手枪,将子弹射进自己的颅骨。
“努力向上爬吧。”江念晚说。
霍尔愣了愣,皱起眉。
“我知道,你对军队的规定和裙带关系很不满,只有爬到高层,你才能让它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你才能……”江念晚顿了顿,说,“在夏厅下令要轰炸时,站出来反对那个命令。”
第一个反对的人已经归于尘土,但他的后继者,可能会有不同的结局。
即使是徒劳,反对的声音也应该存在。
霍尔苦笑了一下。这听起来是条无比漫长、艰辛的道路。
走到江印白设想的终点,已经够累了。接下来这条无止境的路,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走下去。
“我知道这很难,”江念晚说,“但是……他一定也想让你做到。”
江印白拼尽一生去追寻的那缕光,那份公平正义,那份应然的实然,在他死前没有做到,只能留给生者,这些蝇营狗苟的人。
霍尔望着他:“你怎么还有力气?你怎么还有拼尽去做这些事?”
江念晚望了眼夏厅的尖顶。
“有人为此而死,”他说,“逝者已逝,我们能做的,只有在余下的人生里,尽力达成他的愿望。”
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四年内,他要走进议会大厦,接着,他要走进夏厅。也许八年还不够,也许等伊文卸任后,莫历还会在任几年,但早晚,他会走进那里,用毕生的心力,去守护他对那个人的承诺。
为此,他计划了卡拉顿之行。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完成最后一件事。
参加钟长诀的葬礼。
为了纪念这位元勋,夏厅举办了最高规格的国葬。
在那一天,全国降半旗,所有教堂、公园和军事基地,都举行了悼念仪式。
国家元首、政府官员和军队高层悉数出席,军乐队演奏、仪仗队列队、礼炮鸣放。
在黑压压的低头默哀中,盖着国旗的棺椁由仪仗队护送,缓缓进入国家公墓。墓园对外开放,所有公众都可以拜访、敬献花圈,表示哀悼。
没有人知道,这座棺椁里的骨灰,并非是卡拉顿教堂中的那个人,而是真正的钟长诀。
在死去五年后,他终于入土为安。
而这五年里代替他的、没有姓名的鬼魅,无人知晓,也无人悼念。
在这场葬礼中,唯一属于这个鬼魅的,就是落棺前的悼词。
这份悼词,由他生前唯一的爱人撰写,通过几十个媒体的镜头,广播到全国各地。
谦卑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将到达天堂的国度。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受到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将承继地土。
对真理如饥似渴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满足。
怜悯别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被怜悯。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与神会面。
创造和平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被称为神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悼词出自Matthew(马太福音)5章-登山宝训
第96章 同类
江念晚回到了卡拉顿。
他现在和军队无关,自然不能再住在营房。于是,他只是回去了一次,收拾了一下东西。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那个人的生活乏善可陈,无论在卡拉顿,还是在里兰,住所里,除了军方配备的家具,个人物品近乎于无,只有几套四季的衣服。
可这些衣服,也不能说是那个人的。毕竟,它们贴合的是钟长诀的身材。
江念晚还是把它们折好,放在箱子里。他不擅长收纳,总是没法好好利用箱子的空间,无论如何归置,衣服还是不能完全塞进去。
他想起戈壁之战前夕,他去伊文家时,那个人为他收拾的行李。
上一篇:穿成魅魔后我卧底成了教皇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