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
“克尼亚投降后,让钟长诀驻守卡拉顿,如果他的直属部队有东进的迹象,立刻向我报告。”
“阁下想一直让他待在国境线外吗?”伦道夫问,“如果他真的东进了呢?”
联首笑了笑:“那就是他主动挑起内战了。”
每天的广播里,前线捷报频传——联邦海军在塞拉海岸线登陆,沙顿-诺尔斯联军攻占了荷林,联邦空军正在逼近巴努……
照这个势如破竹的劲头,克尼亚迟早会投降。
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可不知为何,祁染却并不感到喜悦。
也许是失去的太多了。所有人都失去的太多,终于得到时,已经忘记了追求它的意义。
他照常在医院和军区间往返。每天,上班途中,他会路过一个棚户区。因为炮火侵袭,克尼亚也有大量无家可归的流民,联邦不可能给他们造房子,只是划出一块地,让他们挤在简易板房里。
平常,他并不会过分关注其中的人,但某一天,他走过一个低矮的板房时,忽然瞟到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有些难以置信。
那个人,那个在铁丝上晾衣服的人……
是江印白。
虽然头发染成了棕色,皮肤也晒黑了,但祁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江印白。
从政治记者转到城市新闻记者后,祁染就很难找到他的消息。从某天开始,完全销声匿迹了。
他以为江印白也在里兰之夜中丧命,提心吊胆地翻阅死者名单,却没看到弟弟的名字。
之后,他辗转打听到,江印白在轰炸前辞职了。
他觉得弟弟是对业界失望,去了其他地方隐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他在那里多站了几秒,江印白身后就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把衣服从江印白手中接过来,一件件挂起。
祁染眯起眼睛。
这个男人是红色头发,皮肤苍白,乍一看像是库曼人种。
他怎么会跑到占领区,还跟克尼亚人住在一起!
纵使在占领区,光天化日之下,他也没敢上前,跟弟弟相认,怕被有心之人看到,只得一边疑惑,一边走向医院。
还好,至少他知道对方在哪里,也知道对方平安。
之后几天,他每次路过,都会瞟一眼那个房间的窗户。江印白的生活很清苦,但从表情上看,过得还挺开心。
祁染暗暗记住了板房周围的路线。
钟长诀已经进入战区,他就自己找出城防巡逻的时间表,排出一条安全路线。
晚上,宵禁后,街上一片昏暗。祁染从窗口跳下来,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到那个板房。
突然出现陌生人,弟弟肯定会吓坏。这也没办法,祁染无法提前通知或商量。
板房低矮,也没安装什么复杂的防盗措施,窗户甚至只是几块松动的木板,祁染轻轻搬开它,就进了屋。
他刚想感叹,住在这样的地方太不安全,一阵风就从后面扑向他。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按在了地上。
这力度和动作,显然是专业的。看来是江印白的同居者。
祁染对上普通人,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毕竟当初还一打四,赢了几个嗑药的权贵子弟。但遇到专业人士,就无能为力了。他也没有反抗,只是说:“我是来找江印白的。”
他感觉身后的人更紧张了。
床上响起窸窣声,紧接着,脚步声落在他跟前。屋内漆黑,祁染只能凭想象,觉得是江印白下了床,走到他身边。
“还记得卡洛吗?”祁染问。
他能感觉到,江印白吃了一惊。小时候,江念晚给他买过一个钥匙扣,卡洛是他给钥匙扣上的娃娃起的名字。
当时,这个娃娃做工有瑕疵,左臂有块缺口,因而一直卖不出去。他总是站在店门口看,最后,哥哥用给人代写作业的钱,把它买了下来。
“你……”江印白的声音带着希冀和警惕,“你还知道什么?”
祁染继续说了下去,他们在托养所度过的日子,被领养之后度过的日子,糟心的养父,冷漠的房东……
相伴二十年,即便生离死别,容颜改换,也无法消磨亲情的印记。
身上的手忽然松开了,祁染坐起来,还没来得及拍掉尘土,江印白就抱住了他。“哥哥。”
祁染忽然就落泪了。在遥远的、异国的陋室中,灰头土脸的两个人,在数年的回避与错过之后,终于还是相遇了。
江印白哭得比他更厉害。对他来说,是漫长等待后的久别重逢,对江印白来说,是唯一的亲人死而复生。
这些年,江印白四处打探,苦苦寻觅,想知道爆炸的真相,想求得一个公道。他没想到兄长居然活着,这超出了他最奢侈的希望。
相对而泣的场景持续了许久,等他们终于平复好心情,可以进行一段完整的对话,祁染才终于想起来,屋内还有另一个人。
“他是谁?”
“你白天都没认出来的话,”江印白说,“那说明伪装还算有效。”
“我是霍尔。”那人说。
祁染先是吃了一惊,而后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发色是可以染的,何况库曼人和卢米尔人的五官本就相像。
如果是和霍尔中尉在一起,难怪他们会出现在占领区。联邦虽然接管了占领区的事务,但毕竟不熟悉当地情况,再加上流民很多,身份认证变得混乱,很容易浑水摸鱼。
江印白怕哥哥误会,赶忙解释说:“他和托养所的杀人案没有关系,完全是被诬陷的,其实……”
“我知道。”祁染说。
全国人民都觉得霍尔是杀人犯,祁染说出这句话,屋内的另外两人显然感到惊诧。
“我有一段录音,”祁染说,“弗里曼自己承认杀了人,还嫁祸给战友。”
江印白因为祁染的话震惊片刻,随即激动起来。
“这不是证据吗?”他望着霍尔,“我们找了那么久的证据!”
祁染听着弟弟激动的声音,不忍心破坏他的兴奋,又不忍心给他希望。
“是证据,”祁染说,“但未必有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江印白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早就把它发出去了,”祁染说,“主流媒体我不敢发,怕里面有夏厅的人,所以发给了几个有名的独立记者、工作室,结果毫无回音。”
江印白沉默下来。
“之后我试着自己发到网上,”祁染说,“可惜,一点水花也没有。在发出去之后,帖子立刻被删掉了。”
他看不清屋里两个人的表情,只感觉到沉沉的落寞、失望。
“试了没两次,就有人来找我了,”祁染说,“是副联首。当时我还住在她的宅子里。有天,她找到我,手里拿着一份录音。她告诫我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触碰到了夏厅的底线。”
祁染还记得伊文当时的表情,和煦、狡黠。
她对祁染说:“幸亏我在新闻界还有点人脉,是我的人先发现,拦下来了。如果被劳伯知道,你就死定了。”
他不理解伊文为何如此袒护联首。她并不是这件事的同谋,录音发出去,对她有什么影响?
伊文把录音扣丢给他,淡淡地说:“夏厅是共同体。”
之后,他想明白了。
联首上台,选了伊文做副联首,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利益集团。伊文知道弗里曼的事,联首肯定也知道伊文的污点。
一个走进夏厅的政客,怎么可能完全干净?何况伊文家族有那么多资本家。
官商勾结的黑幕一定不少。
联首下台,会把这一切都带出来。为此,伊文不可能让他倒下,她的家族也不可能。
“我突然明白,证据并不能扳倒权力,”祁染说,“拥有了权力,证据才能发挥作用。”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份录音的原件,我当着她的面销毁了,存在网上的也全部删掉了,”祁染告诉江印白,“不过,在这之前,我把备份存到了我的主机上。之前我做过伪造身份的活,在其他城市有个工作室,主机就放在那里。那台机器没有联网,夏厅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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