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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南

作者:巫羽 时间:2024-11-14 04:09:47 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我这么大年纪啦,人家姑娘瞧不上。”将手臂搭在后脑勺上,玄旸身子后仰,躺在树干上。
  他刚来篝火会,篝火会就散会了。
  正无所事事,听见有人从身边经过的对话声,玄旸抬头一看,见到灰犬被伙伴扶着走,脚步发虚。
  “他怎么了?”
  “跳舞跳到一半,就听见这个人喊肚子疼,跑去拉肚子,拉了好几回呢。” 麂子回忆之前的事,因为频繁腹泻,这人也没和姑娘搭上话。
  “傻子才去招惹巫覡。”玄旸低语。
  这是一句岱夷俗语,巫指女巫,覡指男巫。
  “獐牙大哥,你说什么?”麂子没听清楚。
  “回城。”玄旸站起身。
  进城后,玄旸突然说还有点事,让麂子先回去长屋,麂子刚想问什么事,眨眼功夫就不见对方身影。
  路过城主及其家属的住宅,沿着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行走,来到一片桃林,祠庙就在里边。
  祠庙旁边,有几栋单独的小屋,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亮着灯。
  “傻子才去招惹巫覡。”玄旸自嘲,还是朝那扇窗户走去。


第3章
  祠庙里的巫女早早睡下,她们不过三月节,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青南的小屋亮着光。
  青南在灯下碾磨草药,他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心无旁骛。
  双指捻起石板上的药粉,用指腹感知它的细度,细度刚刚好。他的手指用特制的植物染料染成朱色,这层染料能保护他的皮肤。
  青南取来一只核桃大小的陶罐,用一件特制的竹器收集药粉,耐心地将药粉一点一点装进小陶罐里。
  整个过程,要避免吸入药粉,青南呼吸声平缓,心止如水。
  望向窗外的月亮,夜已经很深,再听不见城郊举行篝火会的鼓点声和人语声,青南喜欢此刻的清静。
  摘下白羽冠,躺卧在席子上,灯已经熄灭,屋内昏暗。
  合上眼睛,以平躺的姿势准备入眠,才躺下不久,青南就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像似有人在踩踏草地。
  早些时候,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青年溜进祠庙,用骨笛吹奏曲子,向巫女求爱,很快就被巫女撵出去。
  又是哪个大胆狂徒,想向祠庙里的巫女示爱,却找错地方?
  等候许久,窗外再没有动静。
  窗外的人,并没有离开。
  如果这人一直藏匿,青南有的是办法让他走不了。
  将刚才研磨的药粉,洒向那人藏匿的位置,只要对方将药粉吸进口鼻,就会陷入疯癫,手舞足蹈。
  窗外的人大概在等候时机,也许在等我熟睡,青南想。
  总有一些人不知死活,出于各种目的,妄图窃取巫覡的物品。
  青南采取行动,手指刚摸向装药粉的小陶罐,忽然听见吹叶子的声音,起初他以为听错了,仔细听,真有人在窗外用叶子吹奏音乐。
  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站在月夜下,心上人的窗外吹奏曲子。
  青南一愣,松开手里的小陶罐。
  曲子婉转悦耳,技巧娴熟,要是姑娘听见,会从屋内向窗外好奇探看吧。
  青南闭着眼,一直没有理会,等待曲终窗外人离开。
  屋里人不搭理,说明求爱失败,吹奏乐器的人就得走开,这是规矩。
  出乎意料,窗外人没有离去,吹完一支曲子,稍作停顿,又继续吹奏。
  半夜扰人清梦。
  “你找错地方了。”
  青南在撒药粉和出声之间做出决定,他说的是羽人族的语言,根本没打算进行交谈。
  只要出声,听到是男子声音,窗外人就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
  吹叶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用羽人族语言回答:“没找错,正是这个窗户,没规定不许追求青宫之覡吧?”
  低哑的笑声,说的羽人族语很流利。
  羽邑的祠庙叫青宫,所以青南被称作青宫之覡。
  在五溪城,懂羽人族语的外族人寥寥无几,大概就是那个岱夷武士。
  青南对小陶罐施加力道,在出声和洒药粉之间,他重新做选择。
  这种特制的陶罐火候低,用力捏就能捏碎。
  “你会说羽人族的话,也知道羽邑的青宫,那你知道冒犯神使会招致什么样的报应吗?”
  青南还没靠近窗户,就听见窗外人说:“知道,神使一般会用赤蛇毒,断魂草之类的东西夺人性命,然后宣称对方惹怒天神,遭天神之惩。我可不想死,神使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狡黠,反应敏锐,窗外人甚至倒退了一步。
  青南把小陶罐放进腰间挂的布囊里,他站在窗前,看见月光下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确实是那名岱夷武士。
  这个身影还是熟悉的,不过是从少年长成青年。
  “从羽邑到五溪城的路途漫漫,来一趟不容易,神使想了解这里的风土与人情,增长见识,不能只待在祠庙里。三月节的篝火会持续一旬,今天是第四夜,夜里跳傩舞的人都戴面具,神使就是过去,在篝火会上跳跳舞,喝几杯美酒,也没人会在意。”
  那人说着说着,靠近窗户,站在青南面前,个头真高,对视需要仰视。
  青南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的五官,还有他嘴角的笑意。
  那人揶揄:“错过这么盛大的节日,以后未必有机会。神使是怕自己被热情朝气的青年男女搅乱心绪吗?我听说青宫之覡不能有家室,没听说到死也要保有童贞。”
  大概是适应黑暗,已经能看清我的动作,才敢这么肆无忌惮,青南冷冷说:“没兴趣,只觉得吵闹。”
  确实,玄旸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他不仅能看清青南的手放在哪里,能随时做出躲避反应,还看见青南发髻上插的两件玉器,与及他抬起下巴,疏远,淡漠的神态。
  “你从以前就喜欢独处,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变。夜很深,不扰你,我走了。”玄旸揽紧斗篷,似乎有些无趣。
  “你认识我?”青南试探。
  “青南,你记性不好。”
  玄旸直接唤名字,他当然认识。
  最熟悉的名字,是自己的名字,听见却有种陌生感,已经好多年没人这么叫。
  成为青宫之覡,需要扔掉自己原来的名字,青南现在名字是:鹭。别人称呼他神使,或者覡鹭。
  **
  青南站在供奉神祇的祠庙里,向屋中陶塑的地母献上一枝桃花,这是五溪城的传统,将鲜花献给神祇。
  阳光从窗外照入,一缕光芒正好落在地母的脸庞,她头戴陶制的彩色花冠,有双玉石做成的漂亮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高大的地母陶塑身旁摆放各式泥塑的小动物,有犬、有猪、有鱼、有燕、有青蛙,捏得栩栩如生。
  在进屋之前,青南就在屋外见到数量众多的泥塑小人,这些小人叠放在石板上,有的年代久远,已经破损,也有刚捏的,泥土还没干。
  有的小人被捏得很丑,有的小人形神兼备,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
  从屋子里出来,青南询问带领他参观祠庙的大巫:“为什么在这里摆放这么多泥人?”
  大巫说:“每出生一个孩子,孩子的母亲就会捏一个泥人,供在这里,向地母祈福。”
  捡拾掉落在泥人堆的落叶、枯枝,大巫弯着腰,动作笨拙,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你们羽人族没有这样的习俗,当年覡鹳也跟我问过同样的话呢,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
  大巫的手停滞在半空,她抬起头,看向青南:“覡鹳还活着吗?”
  祠庙前方是一片盛开的桃林,院内种有花草,这里充满生气,阳光明媚,听见“覡鹳”这个称谓,让青南有一刹那仿佛身处在宏大,深邃的青宫里。
  林风拂脸,风中携带粉色的桃花瓣,花瓣落在衣领上,也吹响身旁大巫腰间佩戴的一串陶响器,青南回过神来,见大巫正在等待他回答。
  “覡鹳……青宫大覡记得,覡鹳最后一次出行是在七年前,他独自远行,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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