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
归宁真人懒散地打量了他几眼,才道:“起吧,前尘种种,皆为尘土,往后便是我日照的人了,唤我师父便好。”
周负雪起身,道:“是,师父。”
废物师兄
归宁真人性子懒散,门派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不插手,这次破例见了这个小徒弟也是话说不上几句的:“往后在日照山不必拘谨,我日照规矩不多,大多都刻在大殿外面的戒规上,等会让小十带你瞧一瞧,找个时间誊写一遍便好,不必上心。”
他又想了想,道:“练武早课之事你不懂的可以问你几个师兄,院子的话,就安排在落华……”
归宁真人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师弟,下早课了啊,今天是小师叔的课吧?有点名字吗?哦哦哦,还好还好……我?我来找师父请示下个月去百剑山的事宜。”
归宁真人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安排在明烛住所旁的闻弦居,日后你大小事务全去找你大师兄,下个月跟着明烛一起去百剑山找一把趁手的兵器吧。”
此言一出,沈娣安顿时有些嫉妒,他入日照山五年都没有被归宁真人准许前去百剑山,而这个新来的小师弟不知是何怪胎,竟然刚来就被主动要求前去。
归宁真人摆摆手,道:“下去吧,叫你大师兄过来。”
沈娣安了解归宁真人的性子,连忙拉着周负雪行礼:“弟子告退。”
沈娣安小步走出去,将大殿的门轻轻阖上,缓慢松了一口气,虽然归宁真人从不轻易对他们发怒,但是每每去见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提着心,没来由的心生畏惧。
两人从台阶上走下去,便看到了正席地坐在大殿门口的明烛。
大殿门口的地面上雕刻着一排的花纹和字,戒规二字跃然其上,大师兄就坐在旁边,红衣黑发铺了满地,身形颀长,斜斜靠着一旁的石碑上,仿佛没了骨头一样。
沈娣安走过去,道:“师父让你进去。”
明烛半睁着眼睛,因为方才被沈娣安打了一顿,脸侧还有些淤青,他也不记仇,“哦”了一声站起来,在路过周负雪面前时他突然一顿,低着头看着还没有他胸口高的周负雪,突然道:“小十三是吧。”
周负雪不喜欢这个称呼,绷着脸道:“我叫周负雪。”
大师兄:“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反正从今以后我就叫你小十三了。”
周负雪:“……”
他似乎理解了沈娣安为什么会大逆不道殴打大师兄了,就他这么自我为中心的人,任谁和他相处多了都想要照他脸上来那么一下。
这么一来,周负雪更加确定了,此人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便是长得好看,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周负雪本能地对他有些厌恶,不过他情绪一向不外泄,就算再讨厌也不会露出分毫,他绷着脸冷淡地站着,任由明烛打量。
那不着调的大师兄直接伸出手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周负雪只感觉一股炽热的感觉直入脑海中,转瞬消失不见。
他悚然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明烛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师兄给你的见面礼,收好,不用客气。”
周负雪摸着眉心,呆怔不语。
沈娣安不想和他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师兄长久待着,站起身道:“大师兄啊,师父让负雪住在闻弦居,往后一应事宜全都交由你来负责,你可别忘记了啊。”
明烛:“行,滚吧。”
沈娣安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带着周负雪转身就走。
周负雪走出去了几步,他似乎有所察觉一样微微回头,便看到那恍如身披烈焰的大师兄朝着他弯着眸子笑,还伸出拇指和食指捻了捻,放在唇边一吻,接着食指朝他一弹。
周负雪:“……”
沈娣安正疑惑周负雪为什么不走了,一回头就看到大师兄风骚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黑脸,从大殿中猛然飞出来一个精致的小香炉,直直砸在了笑意未散的明烛脸上。
只见明烛直接被砸中,站得笔直的身形晃了晃,“哐”的一声栽在了地上。
沈娣安:“该!”
周负雪:“……”
里面传来归宁真人的一声冷喝:“再丢人现眼就给我滚冰潭跪着去,滚进来!”
明烛被砸得眉心都要渗血了,他“嘶”地倒吸几口凉气,头昏脑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大殿里走:“是,徒儿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娣安大乐,笑意不散,扬长而去。
闻弦居坐落在一片香樟林中,密林遮天蔽日,枝头鸟鸣不绝,木质阶梯一路蜿蜒到了门口,大概许是无人打扫,落满了香樟叶。
沈娣安道:“闻弦居之前是你七师兄的住所,不过自从他叛逃日照后便无人居住了,地方是个好地方,就是风水不太好。”
周负雪:“嗯?”
沈娣安指了指一旁的另外一座院子:“喏,那是你大师兄的院子,和‘不知雅’比邻而居,风水能好吗?”
这两座院子离得极近,原本是“闻弦知雅”来命名,可是那不解风情的大师兄硬是在那知雅居上添了个“不”字,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棒槌。
沈娣安推开了门,闻弦居中栽着一棵半人高的避尘树,整个院子倒也是干净,只是房间中还是多少落了些灰尘,一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灰尘的气息,呛得周负雪皱起了眉。
沈娣安叫来几个小道童,吩咐他们去打扫,自己带着周负雪坐在院中的香樟树下乘凉。
“日照掌教座下有十二个徒弟,每个人秉性都不同,所有人都合不来,一年中私底下也见不了多少次,师父也因此在几年前就断了继续收徒弟的念头。”沈娣安支着下颌,道:“不过这还没过几年,你就拜入了日照门下,而且竟然还被准许下个月随大师兄一起前去百剑山,啧啧,负雪啊,你知不知道那百剑山有多难去吗?”
周负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你们什么不合?”
沈娣安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其他人的话可能是为了掌教之位吧。”
周负雪面上不显,心中还是冷笑了一声,来之前家中人对他说日照山是人人和睦令人惊羡的世外桃源,现在看来也有争名夺利的龌龊之事,和外面那些世俗之人有什么两样。
沈娣安百无聊赖地叼着一片香樟叶,道:“他们都不想成为下一任掌教候选,都想着把其他人推出去顶包。”
周负雪:“……”
哦,那还是有两样的。
“所以每年年末聚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能看到咱们那些平日里能一打十的师兄们一个比一个废物的样子了,不过还别说,挺好玩儿的。”
周负雪:“……”
两人坐了大概一个时辰,小道童终于将闻弦居里里外外打扫完,平日里所需要的东西也一一准备好。
沈娣安看了看整洁的院子,“啧”了一声,道:“如果不是这儿有大师兄,我都想搬到这里来了。”
周负雪将放在桌上的经书整理好,闻言突然对往后的日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闻弦居的门突然被打开,明烛一身红衣飘了过来,还没进屋就扬声道:“小十三,十三呢?师兄来了。”
周负雪见到他毫无礼数地冲进来,微微皱了皱眉:“见过大师兄。”
明烛丝毫没感觉到自家小师弟对自己的厌恶,走上前按在桌子上,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言笑晏晏:“你刚来日照怕是不太熟悉,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师兄啊,师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负雪不咸不淡道:“多谢师兄。”
明烛正要喋喋不休,一偏头看到了沈娣安,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娣安道:“对不住了大师兄,师弟在这里碍着您老人家的眼了——我来观摩一下大师兄是怎么带师弟的。”
此话一出,明烛顿时得意地挑了挑眉,搂着沈娣安的脖子道:“这个我方才在来的路上都想好了,按照我的方法决定能将小十三教成惊才绝艳的大人物。”
沈娣安洗耳恭听。
明烛清了清嗓子,朝着周负雪道:“小十三,我想你也都知道了,你之上有十二个师兄,不过有六个都是挂名的,常年野在外面不回来,在日照山里能叫得上名字的只有六个,师父让我照看好你,定然是指望着你能成才的,所以一个月三十天不能有一天懈怠,懂了吗?”
周负雪:“是。”
沈娣安十分疑惑,心道大师兄竟然也会说人话了,他自己平时都懒得修炼,一个月上早课都得缺席二十九次,怎么遇到这孩子竟然肯老老实实教导他了?
他正思考着,明烛就继续道:“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五日一个循环,上半月跟着你二师兄学乐理,跟着你三师兄学……啧,你三师兄是个天生的瞎子,好像没什么能教你的,你就跟着他学入定吧,之后,唔……你五师兄剑法不错,你可以去跟着学点鸡毛蒜皮的,以后打架会比较方便。下半个月的话,让你九师兄教你机关阵法,十师兄,喏,就是面前这个小废物,跟他学医术。”
沈娣安:“……”
周负雪:“……”
并无灵脉
周负雪也是个能忍得,处变不惊道:“那大师兄您呢?”
大师兄道:“不是还剩几天嘛,师兄到时亲自教导你。”
他说完朝着沈娣安得意洋洋地眨了眨右眼,道:“老十,怎么样,这样一来,小十三可是机关剑法,乐理医术,样样精通了。”
沈娣安险些朝他翻个白眼,道:“其他师兄我就不说了,不过您能教十三什么,教他什么样的姿势睡觉才能不压到脸吗?”
明烛没感觉到沈娣安在嘲讽他,竟然还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瞬,道:“这个可以考虑。”
沈娣安脸都黑了:“大师兄!”
明烛这才干咳了一声,摸了摸周负雪的头,道:“日照山没什么规矩,只要不出山门,哪里都能随你去,藏书楼在最北边的高楼,唔……老十,给他一枚玉令,里面的书随便看,仔细着点不要弄坏就好了。”
他又想了想,问道:“我还忘了什么来着?”
沈娣安看到他这副不上心的模样,心里直打突,心道按照大师兄这样放羊的教法,指不定又要教出个叛教而出的大魔头来,他连忙走上前,道:“哎哎哎,大师兄快收了你那作死的神通吧,十三我来教,你啊,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明烛这下有些不开心了:“可是师父说让我教他的。”
沈娣安反唇相讥:“师父还让你不要妄想出山门呢,你还不是每隔几天都要去闯一次,前几天被罚跪的腿现在不疼了?”
明烛:“……”
明烛被他怼了一跟头,磨了磨牙,似乎很想上去咬这个师弟一口。
周负雪面容冷淡地看着他们拌嘴,直到两人偃旗息鼓了才开口:“方才师父让我跟着大师兄,如果知道我另找其他师兄恐怕会不太高兴,负雪就不给十师兄添麻烦了。”
明烛和沈娣安不约而同地心想:“师父可能连理都懒得理。”
不过周负雪都这么说了,沈娣安也不好多言,耸了耸肩,识趣地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