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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

作者:一丛音 时间:2020-10-30 12:53:56 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年下 天作之合

  那帘换了个说法,道:“他在几百年前,窥探了天机。”
  明烛有些头大:“你先等一等,若是我没有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师弟他已经好几百岁了?”
  那帘道:“对。”
  明烛立刻否认:“不可能,雪玉到日照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的他不过十岁,只是个孩子。”
  “那是因为他当年窥探了天机的缘故。”那帘道,“而那么多修士大能之所以攻打鬼方城,他便是罪魁祸首。”
  明烛呼吸一顿。
  宿氏一族的血脉极其特殊,而千百年前便在旁支出现了一个可窥探天机的人,但是晏雪玉一生只窥探了一次天机,便双目俱毁,跟着他眼睛一起毁的,便是整个鬼方城。
  “晏雪玉当年窥探天机,不过百年,整个五洲灵力会迅速枯竭,山河破碎,高山将倾,唯有鬼芳地脉可救。”那帘说着,冷笑了一声,“便是他这一句话,让我鬼芳血脉几乎断绝,地脉也被人毁坏剥离鬼芳,成为那一片寸草不生的陷落之地。”
  明烛愣了半天,满脸的不可置信,许久之后才哑声道:“那……那他为什么……”
  那帘知道他想问什么,冷声道:“窥探天机,双目俱毁,将窥探的未来之事说出来的报应罢了,我查到他当年直接昏睡,被宿氏藏起来百年,直到几十年前才被归宁救醒,因宿氏早已不存于世,归宁便将他带回了日照抚养长大。”
  明烛深深吸了一口气,连呼吸都在颤抖。
  那帘冷冷道:“所以,今日之人哪个人我都可以放过,惟独他不可以,你答应过我不会干涉我找任何人寻仇,就要遵守诺言,我杀了人,修复地脉后便会带着族人回到鬼芳,和五洲不再有任何牵扯。”
  明烛嘴唇都在抖:“你……”
  那帘走上前,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低声道:“不讳,你要拦着我吗?”
  明烛怔然。
  那帘道:“我可以放过归宁,放过周明重,放过你想要救的任何人,但是晏雪玉,我必须要他死。”
  明烛喃喃道:“但是我不想救任何人……我、我只想救他啊……”
  那帘神色未变,轻声道:“你要和我站在对立面吗?”
  明烛哑声道:“我只是……”
  那帘打断他的话:“你若是想要阻止我,我便不会在坚持不牵扯到无辜之人的做法,届时我会将所有五洲的人都搅进这趟浑水里来,既然人类所有人都在相传鬼芳妖修作恶多端,那我便做给他们看。”
  他摸了摸明烛的侧脸,声音轻柔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人,将那么多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吗?”
  明烛还是游移不定。
  那帘看着他脸上的挣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他柔声道:“万千人命在你看来,都比不过你任何一个师弟的一根毫毛。明烛啊,我到底该说你无情,还是有情过了头呢?”
  不,他只是对自己在意之人有情,对众生无情罢了。
  明烛哀求道:“饶他一条命,我把什么都给你。”
  那帘笑了:“你有什么?”
  明烛无言。
  “乖。”那帘轻声道,“你想要掺和便掺和,想要袖手旁观就旁观。你知道的,我就算杀了所有人都不会动你的。”
  那帘笑着道:“你有为所欲为的资格。”
  明烛从未见过他这么冷静的神色,愣愣看着他。
  那帘这才直起身,淡淡道:“周负雪应该要到了,我让他过来陪你。”
  明烛刚想要叫住他,那帘就推开门走了出去,只给他留了个有些黯然的背影。
  很快,周负雪匆匆进来,看到明烛惨白的脸色,顿时在心里先把自己骂了一通禽兽,他迎上来,道:“师兄,你还好吗?”
  明烛额角全是冷汗,不知是被吓出来的还是难受出来的,他愣愣看着明烛,恍惚间似乎想起来了当年所有人都在说沈红川必死时的那种无能为力。
  明烛茫然地心想:“我空有一身震慑天地的灵力,却还是连一个在意的人都救不了。”

  我还活着

  周负雪:“师兄?”
  明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茫然看了他一眼:“十三……你来了。”
  周负雪看着他愣愣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明烛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
  周负雪看起来十分害怕明烛会再找他算账昨晚的事情,但是此时看到他满脸心不在焉,又忍不住担心。
  明烛坐了半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盯着周负雪,喃喃道:“你父亲……周明重和归宁真人都在此番那帘想要复仇的人当中,甚至可能会死,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周负雪神色一僵,点头道:“担心。”
  “周明重虽然不怎么重视我,但是却是我的亲生父亲;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情谊我此生都偿还不了。”周负雪低声道,“但是,我知道担心是无用的,这件事情却是我完全插手不了的。”
  明烛愣住了。
  周负雪笑了一声,道:“虽然说起来有些窝囊,但是那帘和当年鬼芳的旧敌之事,不是我一个小辈能干涉的事情,这是他们老一辈的恩怨,我没有立场,更没有力量去管。”
  明烛喃喃道:“你倒是看得很开。”
  周负雪道:“是父亲之前告诉我的。”
  “周明重?”
  “自从那帘现世后,他大概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曾经不止一次叮嘱过我,让我不必插手这些破事,因为……”周负雪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道,“他说,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从没有人对明烛说过这些。
  在日照山时,明烛大逆不道,在一些古籍上听到了关于妖修的闲言碎语,早课上得意洋洋地对所有弟子侃侃而谈,说什么“妖修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才会被人类修士诛杀”“畏惧忌惮,心生了理智高于本能的恐惧,所以才气急败坏”等等之类的话,当时众人纷纷称呼大师兄是邪魔外道,就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那番话实在是太过肆意妄为。
  归宁真人从不教他什么,只让他随心而为,那么多年时间让他随心长成了那副鬼样子;
  明昭也没有个父亲的样子,只教他要如何驾驭力量;
  就连救了他一命的那帘,也不会对他说什么大道理,他只会说……
  “你有为所欲为的资格。”
  在日照山时,他便对自己的几个师弟保护欲过了头,就连易负居那般待他,他也从未真正恨过他,而到了五十年后,仿佛全世界都丢弃了他时,也只有他的那些师弟依然原地不动地等着他。
  不知不觉间,他对那几人的情感几乎算是扭曲了,达到了是非不论的地步。
  周负雪看着明烛怔然的神色,轻声道:“师兄,在你看来,什么是对错是非呢?”
  明烛眼瞳微晃,茫然地看着他,抖了抖唇,哑声道:“爱我之人,便是对的。”
  周负雪细细看着他的神色,道:“那二师兄是对的吗?”
  明烛愣了愣,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周负雪握住他的左手,细细在那手腕处摩挲,低声道:“当年若是二师兄没有将你丢下蔽日崖,那么在行鸢上的所有人全都会被那妖修拖下去死于非命。那在师兄看来,他当时的做法到底是错还是对?”
  明烛说不上来。
  周负雪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对或错,你若是站在人类这边,那帘便是错的;站在那帘这边,人类便是错的。”
  明烛原本就没有形成正确的是非观,所有的十分对错全都是由他的情感来决定,但是当一件事情已经不能用情感来判决时,他便会本能的迷茫,甚至迷失自我。
  “当年……”明烛试探地开口,喉中还是有些发涩,“当年我听说周明重想要红川的命时,我曾经不知无数次地对周明重动过杀心,但是我却做不到,那时我便想,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这般觊觎我身边人的性命时,我能有护住他们的力量。”
  他抬起手,看着苍白的掌心,迷茫地喃喃道:“我不想要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只是想要我在意的人全都好好活着,只有这一个,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周负雪见自己说了一通,明烛还是一副钻进牛角尖的模样,眉头皱了皱,道:“师兄,你是不是太累了?”
  “累了?”明烛喃喃地重复,“我没有,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周负雪担心地看着他,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下,好吗?听我的话。”
  明烛失神地看着他:“听话。”
  周负雪连忙扶着他躺在了榻上,小声道:“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好的,先休息吧。”
  明烛看着他,道:“我刚才看到雪玉了。”
  周负雪眉头皱起,但是这件事情已经瞒不了了,只好道:“是。”
  明烛道:“我想见他。”
  周负雪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道:“三师兄现在怕是来不了了,方才我来时,听说那帘把他请了过去,不知有何事相商,师兄再等一等吧。”
  明烛愣了一下,才扶着周负雪的肩膀站了起来,整个人有种异样的平淡:“我要见他,就现在。”
  周负雪:“师兄?!”
  明烛也不管他,直接挥开周负雪,推门走了出去,周负雪见他走的那么困难,连忙迎上前扶住他,低声劝道:“他们怕是在商议要事,师兄……”
  明烛道:“走开。”
  他再一次挥开周负雪的手,踉跄着走到了一旁的别院,正要进去,却瞧见了院子里的两人——那帘将整个别院的人挥退,和一身雪衣的晏雪玉坐在院子中的凉亭中对望,神色淡然不知再说些什么。
  明烛僵在了原地。
  晏雪玉双目无神,慢条斯理地垂眸摆弄着手中的瓷杯,含笑和那帘说了句什么,姿态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绝望愤懑。
  明烛愣愣看了半天,突然抬手捂住了嘴。
  周负雪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看着他,此时乍一见到他这般模样,还以为他难受,连忙道:“师兄,你没事吧?”
  明烛捂着嘴弯下腰,身体轻轻颤了颤,直到忍不住,周负雪才恍惚从他喉中听到一声颤抖的闷笑。
  他竟然……是在笑?
  周负雪越发担忧了,不过很快,明烛便缓慢直起身,神色没有了方才的癫狂,眼眶发红,但是险些失控崩溃的情绪已经被他收拾了个一干二净。
  他那么气势汹汹地过来找人,但是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满目仓皇地离开。
  “我是谁?”
  明烛边走边想:“我到底是谁,是神吗,是天道吗?凭什么会认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要围着我转?我又有什么资格替其他人做决定?”
  他根本没有看路,慌乱间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再一抬头,便是掠月楼的一条街道上,满是熙攘的人群。
  众生百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也会有自己的选择。
  他站在喧闹的世间,看着人来人往,悲伤离合,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捂住眼睛,毫无征兆的笑出了声。
  他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笑自己的越俎代庖,做的错事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可笑。
  回头一想,明烛这才发现自己从蔽日崖上来之后,好像一件对事都没有做过,他总是不由分说地插手所有人的事情,不问他们到底要不要他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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