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们看不见严和,那不就只看见他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正想着,小黑猫跃上了墙头,跟祁杉看了个对眼,“喵——”
不会的,他们可能会以为他是来找小黑猫玩的。祁杉这样想着,对小黑猫招招手,“新年新气象,我给你买了个新的牌子的小鱼干,听说比上一个牌子的好吃,你来尝尝。”
祁杉以为小黑猫会明白他的潜台词,进去帮他叫人出来,然后再跳下墙头享受他的劳务费。只是没想到一天没见小黑猫,这小家伙脸皮都厚了,不干活就跳下来开始要吃的。
“你要先帮我把他叫出来,我才给你打开。”
“喵——”小黑猫叫了一声,在原地坐下来,显然没有进去帮他叫人的意思。
“做买卖不能耍赖的。”祁杉循循善诱道。
小黑猫端坐不动,“喵喵——”
“你……等等,”祁杉忽然意识到,“他不在?”
“喵!”对了!
“去哪了?”
“喵喵喵!”我哪知道?我就算知道又怎么告诉你!
祁杉觉得刚刚小黑猫似乎用短短的三个喵吐槽了他很长的一句话。“算了。”他打开包装袋,“便宜你了,小家伙,就当是给你的新年礼物好了。”
没能从小黑猫这里得到答案,但关于严和现在去了哪里,祁杉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他摸摸正在大快朵颐的小黑猫,“好吧,这一趟也算没白来。你慢点吃,昨天刚给你吃了一小袋。”
为了圆自己的谎,祁杉中午不能回家,他把贾骞叫出来,宰了他一顿午饭。贾骞原本躺在家里舒坦得跟太爷似的,却被他一个电话叫出来,两个人像俩傻缺一样,在大年初一的大街上找吃饭的地儿。漫无目的地逛了大半个小时,兄弟俩才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小饭馆。
小饭馆的炒菜意外的好吃,祁杉一边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嘴里塞,一边问贾骞:“那两天出来玩的时候人多我就没问,你和严扬现在怎么样了?”
放假后祁杉被祁爸勒令学习,难免对外面的消息有些闭塞。被放出来的那两三天到处跟哥们吃喝玩乐,人多不好多问。而之后,更是被严和的事搞得头都大了。对于贾骞的情感问题,他的关注就少了点。
贾骞听了这个问题之后的反应还算不错,“挺好的,我没告诉她我知道她妈妈的事,不过我觉得她可能猜到了。有天她提起她妈妈有意让她以后接手家里的事业,然后就跟我说了句:她妈妈是她妈妈,她是她,她的路要自己走。我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那你怎么想的?” 祁杉问他。
“我跟她想的一样,她妈妈是她妈妈,她是她。”贾骞举起啤酒,跟祁杉碰了一个,“明天轮到在你家聚了吧,跟小姨说,我要吃松鼠桂鱼,我妈要吃酱猪蹄。”
“成!跟大姨说,酱猪蹄管够!”
祁杉在外边躲到傍晚才回家,一进家门就看见窦姥爷坐在客厅里,戴着老花镜看书。
看见他回家,姥爷连连招手叫他过去:“二孙子,你抽空打个电话问问你哥,这书复印的时候是不是少了页数?”
第43章 超度
“少了页数?让人给撕了?” 祁杉站在玄关, 边换拖鞋边问, “大堂哥来过了?”
“是, 上午你和你爸刚走没多久,他就送书过来了,坐了没一会儿又走了。”窦姥爷摘下老花镜, 把书放在桌上,语气笃定地道:“照我看这书不是被撕了,书的夹缝里没有被撕过的痕迹,应该是复印的时候压根就没印进去。”
“人家都没印进去, 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书缺页的?您看过?” 祁杉说着, 进了房间换衣服。正是傍晚时分, 青玉居然在床上睡觉, 祁杉开门的时候没想到, 边开门边跟姥爷说话, 没留神就把青玉给吵醒了。
青玉睡得迷糊, 就算身体醒了精神也还不怎么清醒。他用小手揉了揉眼睛,眯着眼傻愣愣地看起了天花板。
祁杉觉得他这样好玩, 故意凑到床前,趴在床沿上问他:“青玉,这是几?” 他一只手比了个二放在青玉眼前,贼兮兮地问道。
青玉听见他的声音,正在看天花板的视线转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哥哥……困。”说完就顶不住睡意, 眼皮不禁耷拉下去,没过两秒又努力睁开,然后再忍不住合上。
祁杉看得好笑,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下,“乖,困就睡吧,吃饭再叫你。”几乎是立刻,青玉又睡着了。祁杉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柜前换衣服。
“又不是小姑娘家的,换个衣服怎么这么慢?” 刚出门,迎面就接到了姥爷无情地嘲笑。
祁杉:“……”他今天刚跟小黑猫说过“新年新气象”,然而在他们家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还是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二孙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祁杉走到姥爷对面坐下,“姥爷,青玉今天几点睡的?”
窦姥爷抬头看了看时间,道:“哎哟,有两个多钟头了吧。这小家伙够能睡的,待会儿喊他起来吃饭了。再睡下去晚上要睡不着了。”说着,瞥见桌上的《鬼记》,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对了,帮我问问你大堂哥,这书的事儿。”
恰好祁妈从厨房出来,听见姥爷又念叨这事,也帮腔道:“对!赶紧帮你姥爷问问,坐在这都念了大半天了。青玉都被他念叨得睡觉去了,到现在都没醒呢。”
“好吧。”祁杉应下,刚要掏手机,忽然想起今天日子特殊,不宜打扰祁杭,于是又把手机收了起来,对姥爷道:“姥爷,明天再问吧,刚想起来上午去大堂哥家的时候堂伯母提起了,大堂哥今天很忙。”
“这样啊,那你明天记得帮我问。”
祁杉连连点头。“哎对了,我爸呢?”
正要去叫青玉起床的祁妈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被你三堂伯拉去喝酒了。”
祁杉点头表示知道了,顺手拿起桌上的书。他随意翻了两页,讲的尽是些违反自然规律的东西,实在看不太懂,又给放下了。“对了姥爷,您还没告诉我呢,既然没有撕过的痕迹,您又怎么知道它缺页的?”
窦姥爷听他这么一问,下意识摸了一把下巴,想着要捻须一笑,做个高深莫测的模样出来。只可惜,手指头碰到下巴才想起来,留了小半年的胡子年前就被马师傅悄摸地给他剃了。嗨,马师傅怎么就老跟他这胡子过不去呢?
没了胡子,不好再做大能高人的架子,姥爷只能将就着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这才说道:“这套《鬼记》,我小时候听你太姥爷提起过。当年他说是在一位故人那里看的,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他曾经住在南塘镇时,在祁家老宅里看的。跟我说起的时候,他早就不在南塘镇了,所以我也没看过这书,不过你太姥爷大体跟我说过这书里的东西。但今天我翻这书,却比你太姥爷说的少了一部分。”
“少了什么?” 祁杉问他。
姥爷眯起了眼,缄口不言,端的是十足的高深莫测。这是窦姥爷早年做神棍生意攒下来的习惯,这么一个架子摆出来,价钱才能叫得漂亮。
但姥爷做生意这一套放在祁杉身上,难免就有了失灵的时候。祁杉从果盘里摸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您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您要是不说清楚,明儿个我在大堂哥那里恐怕也问不清楚,您说呢?”
姥爷要是还有胡子,这会儿一定是被吹起来的。“过了个年还长本事了你!臭小子!”他笑骂了句,收起高深莫测的架子,开口道:“你太姥爷说过,《鬼记》里有一篇,讲的是如何将已死之人的魂灵留在人间,阻止他去往轮回。”
姥爷摆弄着桌上那几本书,“这书刚拿来我就大致翻过一遍,你太姥爷提过的那些,其他的都有,唯独这一篇漏了。”
祁杉听得心里打了个激灵。“您的意思是,复印这套书的人,故意把那一篇给漏了?”
姥爷不太确定地摇摇头:“也不一定。毕竟阻止死者轮回是不厚道的事,有失人道。说不准,当初这书被拿去复印之前,就有人把那一篇给略去了呢。为的就是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这个阴损的法子。”
话是这么说,但祁杉的想法却和姥爷不同。毕竟姥爷不知道祁杭和严和的事,他的思维方向必定会和祁杉有所出入。比起姥爷的推断,祁杉更偏向于是祁杭在复印的时候故意漏掉了那一篇。
至于原因,恐怕是不想引起祁杉的怀疑。只是他没想到,姥爷早就从太姥爷那里知道了这套书的大致内容,也就发现了这套书的缺失。
祁杉想,真相如何,大概要等超度严和的那天才能见分晓。
“姥爷,有个事请您帮忙……”
……
元宵节一过,新一年的忙碌算是正式开始了。新年的第十六天,就是祁杉和严和约好,送他走的日子。时隔多年,姥爷重操旧业,特意提前回了趟老家,把早就压在箱底下的家伙什都翻了出来。
祁爸和祁妈一早就被姥爷请出了家门,两位家长不是很清楚这祖孙俩要在家里搞什么名堂。但姥爷带过来的那些东西他们都看见了,心里大概晓得姥爷要做什么,出门前祁妈还在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严和第三次来到祁杉家的小区,却还不知道祁杉家的具体住址,只能在小区门口等祁杉来接。
等待的时间里是最容易发呆的,严和靠在保安室的窗外,视线落在里边正在聊天的两位保安身上,思绪却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在想他生日那天的事。
正如他跟祁杉说过的,这几年他见祁杭的次数并不算多。所以在大年初一那天见到祁杭之前,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这个人了。那天见到的祁杭似乎没什么变化。每次来他的墓前,祁杭仿佛都有说不完的话,严和可以靠在自己的墓碑旁听他念叨一天。
他还想到,有一些关于他和祁杭之间的事,他没有跟祁杉提过。比如当年他们结婚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时知情的只有他自己的父母,和严家的那对夫妻。祁杭的父母都是在他死前不久才知道的这件事,至于严昀和严扬,她们从来都不知情。
再比如,祁杉从来没问过他死后成为鬼的原因。或者祁杉自己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严和猜想,祁杉大概是以为他是因为放不下对祁杭的感情才滞留在人间的。
可现实并不是这样,严和想到这里,忽然很想叹口气。可他是鬼,叹不了气,只能做个叹气的样子。
他当初成为鬼的原因,是对祁杭的恨。
严和的视线里,祁杉正向小区门口走来。祁杉看见了保安室窗外的严和,视线稍微移动,扫过窗内聊得正兴起的两位保安,见他们对窗外有鬼这件事毫不知情的样子,不禁对着严和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严和也看了保安室里面一眼,回了祁杉一个笑容。就像祁杉第一次见到的他的笑容一样,温和的,让人看着很舒服。
其实他对祁杉说过谎,一个很长很长的谎。不过他马上就要走了,那个谎言会让他跟祁杉的相识一场更圆满一些。
“等很久了吗?” 祁杉走到严和面前问道。
严和摇摇头,“不算很久。”
“我们走吧,”祁杉转身走在前面为严和领路,“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吧。我只跟姥爷说你是我朋友,其他的没有多说。”
“嗯。谢谢。”严和盯着祁杉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们进门时,姥爷已经摘掉了眼罩,刚一看见严和,他就夸张地叫了一句:“哟!这真是我见过的鬼里头长得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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