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其实现在想想,我留下他又能怎么样呢?” 这句话说得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祁杉对于如何安慰一个为情所困的大老爷们毫无概念,显然自言自语的祁杭暂时也听不进别人的安慰。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祁杉只好拿起筷子帮青玉夹菜。最后一桌子菜都被青玉扫荡得差不多的时候,祁杭终于再次开口:
“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暂时还不清楚,到时候再跟你说吧。”
严和有时心血来潮, 会去看一看祁杭。虽然这种想法在这几年里变得越来越少,但他实在无聊的时候,看看祁杭在做什么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今天他到祁杭家门口的时候正赶上他出门,很随意的打扮不像是要去公司。严和如往常一样坐在了后座靠窗的位置,多数时间看着窗外,少数时间看看祁杭。
祁杭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天生有些上翘的唇角没能翘得起来,似乎心情不怎么美好,严和觉得有点闷得慌。
车停在一家火锅店旁边的停车场,严和生前爱吃火锅,但死后却不乐意进去了。一来进去了也吃不到,他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二来,这种季节里火锅店人气太旺,阳气重,他不喜欢。
严和在祁杭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等得不耐烦想走的时候,祁杭终于出来了。他身上带出来的火锅香气挺好闻的,严和又不想走了。
一顿火锅并没有给祁杭带来一个好些的心情,严和这样下了结论。
祁杭坐在车里好一会儿了,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他的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似乎在走神。严和换到了他身边的副驾驶上,侧着身子端详他的表情。
悲伤,迷茫。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祁杭脸上的几率微乎其微,至少严和活着的时候是没见过的。因为这个罕见的表情,严和在副驾驶上多坐了好一会儿。
祁杭走神了好半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往副驾驶上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一眼。
他刚刚在想自己自言自语的那个问题。留下严和又能怎么样呢?有很多事不是解释清楚了大家就能一起放下,又有很多过错不是道过歉了就能得到原谅。那时候他还年轻,过于理想化的脑袋忽视了这一点,如今又长了几岁,好像忽然懂了。
祁杉带着青玉刚回到家,青玉就拉着他的手要往房间里走。祁杉懵逼了几秒,忽然想起来出门前他对青玉的叮嘱。那会儿他怕今天见面问不出什么结果,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嘱咐青玉吃饭的时候坐到祁杭身边去,趁其不备搞点信息出来。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祁杭今天异常的配合态度使得祁杉的这个安排有点多余。
“哥哥,快来!”祁杉被青玉拉回房间,顺势夹着青玉的腋下把他提到了床上,半蹲着对他道:“青玉,哥哥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不用看了,辛苦你了。”说着摸了摸青玉的脑袋,低头却看见后者明显表情有点沮丧。
说起来青玉也有段日子没用过读心术了,准确来说,他其实根本也没用过几次。祁杉忽然决定还是看看算了,就当检查一下青玉的进步也行。
“好吧,看看也好。”祁杉把额头抵在青玉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之前他有实验过,他跟青玉之间的感应需要靠肢体的接触来联系,具体怎么个接触法似乎没什么限制。随着青玉渐渐长大,他们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仅仅握着手也可以在他们之间传递信息,但好像触碰头和心脏的感应会更强一点。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祁杉感到脑海里一阵晕眩,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床上。
眼前的世界渐渐从模糊的白花花一片变得清晰起来,祁杉视线中出现的第一个人是严扬和严昀的母亲,申白露。
申白露比现在的模样还要年轻几分,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带着诚恳的神情道:“祁杭,你就帮帮阿姨吧!不,这也不只是帮我,这是帮昀昀啊!你也知道,没有一颗健康的心脏的话,她撑不了几年了。阿姨也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在找合适的捐献者,可是根本找不到啊,你能体会一家人无数次由充满希望变得绝望吗?”
“可是您的请求对严和……”祁杭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难道你不喜欢昀昀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你出国留学这些年也没断了联系,阿姨看得出,昀昀对你来说是很特别的。再说严和,严和那孩子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的病无论如何也根治不了,国内最好的医生都说就算积极配合治疗也撑不过三年的,就当是送给他的礼物好了,你在最后这些日子里陪伴他,这样可以吗?”
“阿姨,我还是觉得……”祁杭再次开口。
“祁杭,阿姨求你了!”眼前的申白露身体一倾,就要跪在祁杭面前。不光是祁杭,就连看戏的祁杉都被她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祁杭,祁杭,真的,阿姨求你!严和是昀昀最后的希望了,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死!我想你肯定也不能接受,她那么懂事的孩子,你们交往得也很好,肯定不能接受的对吧?” 申白露被祁杭扶起来,顺势抓住祁杭的胳膊,不断地哀求。“我不会对严和做什么,我会给他提供最好的治疗,如果你答应,那他最后的日子里还会有他喜欢的人陪着他,真的,他会过得很好的。”
祁杭没再开口说话,可祁杉莫名地就知道,他的沉默不是无言的拒绝,而是已经被申白露的话动摇了。不过到现在祁杉也还不知道申白露的请求到底是什么,会让祁杭一开始那么抗拒。
“阿姨,您再让我想想。”祁杭最后这样道。
场景迅速切换,祁杉视野里的人不再是那个作为母亲的有些可怜又情绪激动地说着一些几近疯癫的话的申白露,而是变成了许多年前的严和。
那时的严和十八岁多一点,容貌上尚有少年的稚气未脱。比起作为鬼时动不动就会冒出来的阴森鬼气,更多的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祁杉本来以为作为鬼的严和的笑容已经是十分的温和了,可看了更年轻的活着的严和才知道,那样的笑容要更温暖些。
“祁杭,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是冬天,严和怕冷,比不了做鬼的时候穿着一件衬衫就能出来瞎溜达,这时的严和几乎要裹成一个球了。
祁杭伸手帮严和整了整围巾,动作亲昵,恐怕已经做了不止一两次了,而严和也没有躲,脸上微微有点泛红,祁杉肯定这不是冻的。显然这时候的两人已经不是普通关系了。
“阿姨说,过一阵子你就要去国外治疗了,怎么没跟我说?” 祁杭帮严和整理好了围巾,用手背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好像有点凉。”
“已经穿的够多了,再穿点就要走不动路了。”严和抱怨道。
祁杭捏了捏他的脸,“别忽略重点,为什么不告诉我?”
严和脸上的笑容勉强维持了片刻,终于消失了。“我也不知道这一次出去了还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原本的打算是就这么静悄悄地单方面跟我分手?” 祁杭的语气有些严肃。
严和低下了头,不予反驳。
祁杭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如果怕回不来的话……”
严和忽然抬起头看着他。
“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国。”祁杭微笑着说,“你觉得怎么样?”
严和愣愣地继续看着他。
在他的注视下,祁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国内同性婚姻法还没着落,正好这次咱们出国把婚结了吧。”说完这两句看似随性的话,祁杭忽然单膝下跪正色道:“严和先生,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结婚?祁杉有点蒙,不对,是非常蒙!严和不是说结婚是他跟祁杭提的吗?这是怎么个意思?是严和记忆混乱了还是祁杭魔怔了?
“……愿意。”
由于祁杉过于震惊,那边两人的进展也没什么心思看了,隐约只听见严和的应答。
如果祁杭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真实的情况应该是什么样的?
短时间内,祁杉的脑袋里的各种信息高速运转起来。某个瞬间之后,他忽然有了一个足以推翻他之前所有认知的想法。
配偶、亲人具有为死者的遗体捐献同意书签字的权利,而如果两人单独出国治疗的话,那么严和去世的时候,身边的所有家属不过也就一个配偶而已。
所以,申白露求祁杭帮她做的事,就是接近严和,跟他结婚以得到这个权利吗?
祁杉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机灵,回过神时,祁杭已经帮严和戴好了戒指。是一枚不算惊艳但细致处的设计很是用心的白金钻戒,跟祁杭手上的明显是一对。都是男士的款,应该是定制的。
祁杭抬头,祁杉的视线忽然从戒指上转移到严和脸上。突来的转变让严和的表情在祁杉的视野中被无限地细化,严和脸上那个转瞬即逝的狡黠的笑容也被祁杉看了个明明白白。
他忽然觉得,也许,这两个人其实都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第46章 一语成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祁杉这个旁观者做得实在是迷得很, 尤其当他知道的真相越多, 这种满心迷惑的感觉就更严重。
他可能直接睡了一觉, 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有点黑了。青玉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酣畅,把他的胳膊都给睡麻了。祁杉想把自己发麻的胳膊抽出来,然而他一动青玉的眉头就要皱一下, 接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房间的门轻轻地“吱”了一声,祁妈的头探了进来:“哟,儿子醒了, 正好赶上饭点, 出来吃饭吧。”
“妈!”祁杉压低声音, 指了指青玉, “我胳膊麻了, 帮我把他搬开。”
祁妈扶着门, 也没进来, 就站在门口:“你就用另一只手抱一下不就行了吗?”
“我一动他就皱眉,不好搬。”祁杉道, “妈,快点,我这胳膊就跟被针扎了似的!”
“又不是小姑娘,养得那么精细干什么?醒了正好出来吃饭。”祁妈这才走进来,在祁杉期待的目光里,双手一伸就把青玉从祁杉胳膊上搬到了旁边,动作算不上轻, 但青玉也没醒。
祁杉看青玉皱了皱眉,意犹未尽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他怎么这么能睡?”
“可能要长身体了吧。”祁妈随口道。
祁杉爬起来,胳膊顿时一阵发麻,有点疼又有点痒,酸爽得很。祁妈看他僵着半边身子,就给他捏了两把,这两把简直火上浇油,祁杉被捏得龇牙咧嘴,既想哭又想笑的,整个人都有点癫狂。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阵,祁杉才开口接祁妈的话:“他都长得这么快了,还要长身体?还能怎么长?”
“谁知道呢?最近这小家伙能吃能睡的,就跟你当年要长个儿的时候似的。说不准哪天你一觉醒过来,身边躺的就不是个小孩了呢。”
这话听得祁杉一个哆嗦,“妈,你可别吓我。”那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非常可怕。祁妈最后在祁杉胳膊上拍了下,“我就随口说说,早先不都说了要两年吗。行了吧,出来吃饭,你爸要饿草急了。”
看样子青玉还得睡上好一会儿,祁妈就没叫醒他。祁杉给他把被子盖好,打算让他睡个够。
结果三口人晚饭吃到一半,祁杉房间的门开了,青玉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走到饭厅来,有点迷糊地爬到了他的椅子上。可能是还没彻底睡醒,青玉坐在椅子上,两眼半睁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呆得很。
上一篇:全宇宙都想抢我家崽儿
下一篇:强行入侵[向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