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
白语冰这才知晓要紧,力劝凤羽嘉去寻那孩童,以免发生母食子、生灵涂炭的惨事。凤羽嘉反倒不着急了。修真界的因果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子母煞出现在真隐宗附近,绝非巧合。
凤羽嘉先带白语冰去沐浴,按修真界的法门,画符烧水注入桶内,为这条小龙祛除尸气。
两人折腾了一夜。到得天亮时分,因被那孩童吸走了些真元,白语冰已困得哈欠连天。
凤羽嘉也怕他再横生枝节,索性画符拍在他身上,将他变成半尺长的小龙拎入自己襟内。他自是不愿,疯狂挣扎一通。凤羽嘉深情款款地说了些威胁的话,又塞了一小根洗净的萝卜进来。
白语冰心道:“你养兔子呢,一根萝卜就想打发小爷我?”
奈何这衣襟内舒适,凤羽嘉收敛了在神界时的威压。温暖的肌肤,冰凉的萝卜,甚怡龙。
他不觉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只听一人道:“原来是七宗会的裴风裴长老。听说裴长老出自云梦宗,久仰。没想到年纪轻轻,已修成洞虚之体,了不起,不知裴长老驾临鄙宗,有何贵干?”
☆、逐光(四)
此人是在和凤羽嘉说话。
不知凤羽嘉如何得了裴风裴长老的称呼,白语冰埋头一抖鬃毛,鳞躯缠住萝卜咔嗤咔嗤地啃。
只听凤羽嘉卖关子道:“我七宗会成立之初,为公平公正起见,于七大宗,各招纳了数名品行端正的弟子。我等别众辞师,匿迹孤行,司职监察,为的是什么,想必冉宗主也知晓。”
被称作冉宗主的男子道:“七宗会的诸位长老,在尘世中云游修行,均立下弘誓大愿,道是魔修不尽誓不成仙,为的是防微杜渐,节制各宗各派的魔修妖道。冉某是知晓,也是佩服的,会全力配合。呵呵,这是我们七大宗共同的意愿吗。莫非,裴长老是认为鄙宗有什么差错,特来督正?”
“督正是不敢当,裴某路经贵处,夜观天象有异。阳气衰微,而阴气弥空,血月将现。这是魔物即将突破境界的凶兆,却不知因何而起。裴某人生地不熟,只好来拜山头,向贵宗借力了。”
白语冰打了个萝卜味的嗝。此鸟装起什么七宗会的长老,真个如在尘世中修行多年。
明明是妒火中烧下凡来捉奸,却文绉绉地上升高度。心忧天下的口吻,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闷在暖烘烘的衣襟内,已骨碌碌落至凤羽嘉的腰际,便以四爪挠此处的肌肤以示抗议。
这小爪子毫无杀伤力,凤羽嘉似乎并不怕痒,与冉宗主且说且行。
白语冰怒拿犄角顶蹭,除了凤羽嘉的肚脐眼,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还不如待在百鸟宫里。一念忽在他的识海显现:“白答应,你离挨打只有一步之遥。”
白语冰一惊,凤羽嘉竟是在以识神与他交流。
这倒不会违背天道司的规矩。修真人士到了金丹期,就能在自己的识海里构建虚假记忆,以此作为防御之用。而到了出窍期,其识神可出体,侵入修为比自己低的人的识海,干扰对方的神智。
当年西王母关押他,之所以问不出个所以然,是因他的识海深处有对外防御的屏障。
换句话说,就是那名为心牢的玩意,隔绝了西王母的窥探。这和个人意志也有关。
总之,侵入他人识海不是友善之举。意志力差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不属于自己的念头,不傻也疯。好在凤羽嘉未打算破坏他的神智,识神未在他的识海游走探索,只是将一念清晰地递过来。
“妈妈的,”白语冰一惊之下,坚定且不断重复地在识海里呐喊,“小爷我想透口气!”
“过一会。”凤羽嘉又一念,在他识海里显现。同时,凤羽嘉一心两用,还在和冉宗主说话。
白语冰听来,冉宗主的大意是,自己洞虚期已修得圆满,正冲击大乘境界,一天十二个时辰皆在打坐,不知为何血月将现,可能是有小人想要害自己。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这简直太可怕了。
紧接着,冉宗主开始卖惨——真隐宗说出去是个大宗派,但放在七大宗里,整体实力,也就比坚信“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的重视行善而忽视修内丹的感应宗的那帮傻子强一丁点。
凤羽嘉笑而不语。感应宗的后台乃是道德天尊。
仙界不少老仙家,虽非出自感应宗,却也与之甚有渊源,是以连白语冰也对此宗略有所闻。
何况,修内丹固然要紧,行善积累的功绩却也是成仙和做仙官的一个考量标准。
在神界看来,感应宗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宗。但在修真界看来,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冉宗主委婉地暗示道,现下有五个宗派,拥有大乘境界的真人。
这五大宗压在真隐宗头上,自是不愿真隐宗有人证得大乘境界。
要调查血月为何将现,凤羽嘉应当去那五个门派查一查。当然了,他真隐宗也会配合调查。
白语冰听出冉宗主是一副不敢招惹又不敢拒绝的口吻,心下好奇,索性以识神和凤羽嘉沟通:
“圣前,你从前来过修真界么?你这个七宗会裴长老的假身份,怎么好似威风得很啊?”
“这个吗……”
凤羽嘉身为一只雄鸟,虽然不擅长照顾雏鸟,却也打算教一教这无知小龙。
神仙下凡,是决不允许附着凡人身躯的。凡有人称神仙附体,必是妖魔鬼怪或神棍作祟。
因此,要么自己轮回转生混一个肉身,要么自己暂时变化出一个肉身。
但转生的肉身会失忆,暂时变化出的肉身容易搅乱该界本有的因果。还有第三种法子,近乎附身,就是让“御地”地母元君以神水和泥捏出没有魂魄的肉身来。谁下凡公干,谁便取用这肉身。
凤羽嘉占用的裴风,就是一具打小在修真界长大的肉身,平日由地母元君麾下的小吏维持。
说到底,裴风所在的七宗会,是一个由神仙乔装改扮潜入修真界的组织了。
它独立于七大宗之外,与修真人士没有太深的因果,却有监管和推波助澜之妙用。
白语冰见凤羽嘉强调因果,便问因果有甚紧要,乱了又会如何。
凤羽嘉以识神道:“也没什么紧要,无非给司命星君添麻烦。小乱还能拆东墙补西墙。因果乱到一定程度,便会衍化成劫。譬如,生灵尽数覆灭,因果清零。一切从头开始,也就不乱了。”
“……”听起来十分紧要。
冉宗主为尽东道主之谊,或是为表自己光明正大,打算把凤羽嘉安置在永宁山主峰飞瀑峰上。
凤羽嘉道:“裴某好泡汤池,以解羁旅之乏。是不是温泉无所谓。但水要热,池子要大。”
白语冰听得好笑,暗自学舌道:“池子要大,要能容下龙祖宵行一条尾巴和他奸夫那种大。”
冉宗主怔了一怔:“要说汤池,每一峰皆有。但最好的在长乐峰,是鄙宗摄养堂所在之处。”
这摄养堂司灵药等物,每日的功课,便是研究长生之法。
真隐宗擅长符水炼度,相较核心的诛却堂和制符堂,此堂并不是个有价值的去处。
凤羽嘉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裴某便在长乐峰借住几日。”
冉宗主倒也乐得凤羽嘉去长乐峰。查什么魔修妖道。时下哪个宗派暗地里没用邪法修炼。
修道是一条漫漫长路,他们这些修真人士看不到头,寿元又有限,有捷径自是要走捷径。
他还真怕遇见个愣头青,不买他面子,当真查出什么来。
命身边一个道童引凤羽嘉去长乐峰,冉宗主称要回练功房继续冲击大乘境界,飘然而去。
道童将凤羽嘉领至摄养堂的黎堂主面前,彼此介绍了一番,也施礼告退。
“一看裴道友就是出自云梦宗,”这黎堂主笑得一团和气,眼不住地扫量凤羽嘉的面纱,“云梦宗人杰地灵,便是未至能更换样貌的元婴期,也是个个天生丽质、眉清目秀、玉树临风。”
凤羽嘉倏地骄傲起来:“黎堂主说笑了。像裴某这等的样貌,放在从前的师门,也是绝无仅有。不是裴某说大话,远的不敢说整个修真界,贵宗只怕也找不出一个样貌胜得过裴某的人。”
白语冰险喷出一口萝卜,心知凤羽嘉是在套话打探情敌沈十三。
但这未免太过直白,鸟里鸟气的风骚劲儿,连他都忍不住要脸红一瞬。
黎堂主并不上套,只是隐晦地笑了一声,吩咐人收拾出空房,亲自引他去放置行囊。
待一切安置妥当,黎堂主关门而去,白语冰如若攀岩,攀上凤羽嘉的衣襟,终于露头透了气。
凤羽嘉正立于窗前,此窗对悬崖而开,可以俯仰天地,将山下的无思城和长流河一览无遗。
白语冰环视周遭,紫门青房,房内装潢也多是这两色,大约就是真隐宗的特色了。
凤羽嘉极目远眺,倏地说道:“这四象守护阵,布得倒也端正,怎么镇不住怨戾之气?”
白语冰摇头摆尾,沿衣襟一路爬至肩头,与凤羽嘉一齐眺望。
他虽看不出阵眼具体所在之处,年少时却也习过相关阵法,颇懂得些格局——
以真隐宗为中心,永宁山坐北,恰可设玄武阵眼。长流河在东,恰可设青龙阵眼。驿道在西,恰可设白虎阵眼。南边地势低平,恰可设朱雀阵眼。借四象神君之力来守护,这本是极好的风水。
想到此处,白语冰道:“不是阵眼本身出了问题,就是有别的什么阵,把这守护阵给破了。”
凤羽嘉垂眸看他一眼,难得这小龙有个不吵不闹一本正经出谋划策的时候。不过,一条一本正经的小龙,颈间拴着根红线,还神气活现人模人样地摊开爪子坐在自己肩头,这怎么也正经不了。
凤羽嘉微一抖肩。白语冰一个没坐稳,眼看要往下滑,连忙翻身抓住纱氅。
身手倒也敏捷,只是尾巴一摇一曳。凤羽嘉不自禁地屈指,轻弹了他的尾巴尖一记。
他本能地回首咧嘴咆哮,奈何身量十分小,咆哮声极其微弱。
被凤羽嘉的手威胁似地一指,龇开的牙便不觉收了回去,白语冰怒道:“干什么弹我尾巴?”
“……”凤羽嘉也想不出自己是在干什么,就是觉得如此欺负他一番挺解压的,仪态万方且心不在焉地上升高度训道,“龙有龙威,你却坐没坐相,让人看了笑话。”
白语冰余怒未消,并不听这鸟劝:“这房里有人吗?谁看我笑话了??”
凤羽嘉道:“我看你笑话了。”
白语冰噎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圣前,你怎么和人比呢?你就不是人,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