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
红花落地,散作黏稠尸血,蚀得草木冒烟枯了一片,落在人身上,便听得有人惨叫。
老者望着轿中女子,对白语冰道:“唉,开始了,这邪祟就是姬寻。”
白语冰叹为观止:“好美的邪祟,好毒的心肠。老爷子你说她是有怨报怨,不能强行阻拦,不然会乱了因果报应。那我们和她讲道理,告诉她冤有头债有主,不要伤及无辜,你看有用吗?”
老者摇头道:“这是个旱魃。行尸一类,皆是有魄无魂。躯壳里只剩怨气。低等的行尸痴痴傻傻,自不必说。诸如飞尸旱魃这般的高等行尸,虽说修炼出了精魄罢,却也没几个不歹毒的。”
“老爷子,你说冉宗主须得死在她手下,是不是?那她怎么不去真隐宗,瞎转悠什么呢?”
“她一来是在杀人启动锁魂聚灵阵,二来是在找自己的娃娃。世子有所不知,她是在怀孕时被人杀害的,属于母子一体成尸的子母煞。那娃娃已离开她的身体,她身上少一块肉,便有罩门。待她食子之后,汲取锁魂聚灵阵的灵气,就可以炼得尸犼之体。到那时,她才会去寻冉宗主报仇。”
白语冰有些坐不住了。沈止念自甘堕落,令他有一瞬怀疑,自己贸然救人是对是错。
但眼不见心不烦。事情发生在眼下了,他身为一条龙却坐视不理,那肯定是不厚道的。
“老爷子,外面好似热闹得很,你老人家好好待着,我出去瞧一瞧热闹!”
老者唤他不住。他扔了萝卜梆子,一溜烟蹿出门去,无思城已成活地狱。
尸血红花如雨落下,沾了尸血的行人,无不失魂,浑身溃烂,化作行尸见人便咬。
避开散着灼热尸臭的红花,挂了一身的黄符倒还有效,他便四处派发,让百姓入房躲避。
城中有几位高人,自称亲戚在真隐宗修道,可去真隐宗求援,奈何无法应对这尸血红花雨。
白语冰寻得几柄竹纸伞,将黄符贴在伞内。红花落至伞顶化作尸血,却未能将伞蚀坏。
如此这般,竹纸伞给了那几位高人,他自己留一柄,身上的黄符也就用尽了。
这是个大场面。说到底,他龙丹已毁,能做的事十分有限。
几位高人能否前去求援,真隐宗的弟子是出手相救还是坐以待毙,那也是看气数和因果的。
他只能顾着眼前,撑伞尾随送嫁的红衣尸队,尸队也正忙忙活活地作祟。
一些行尸飘在半空中撒花。一些行尸则已脱离队伍下地来害人。
他以桃木剑劈开几个行尸,尸血竟腐蚀剑身。遇见一个厉害的行尸,桃木剑干脆断为了两截。
那些行尸见同伴被诛,便追着他跑。他扔了桃木剑,撑伞边跑边叫:“刺儿,出龙命了!”
“不然小滑头你想如何,要我在修真界现身吗?”化血鲮晶木在他头顶一颠一颠,看他折腾。
他一脚踹开扑来的行尸:“刺儿不是我说你,你活了大把岁数,难道连化形之术也不会使?”
“你是觉得寂寞,”化血鲮晶木故意曲解道,“要我变成一个小姑娘,陪你一起抱头鼠窜?”
白语冰为之绝倒:“变什么小姑娘,用小姑娘对付行尸,那太花哨了。这么样,你变成兵器,随便什么都行。狼牙棒,流星锤,刀枪剑戟,变走样了也无妨。父不嫌女丑,我不会笑话你的。”
“……较之变成走样的兵器,我更想袖手旁观,见识一下小滑头你变成走样的尸龙的模样。”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父不嫌女丑,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都是一个意思。”
如此斗着嘴,白语冰又跑了三条街,还不能跑得太快,不然竹纸伞会被劲风掀翻。
他且跑且随手拿砖瓦、陶缸、磨盘等杂物抵挡行尸,与常人相较,身手已是十分威猛敏捷。
架不住敌众我寡,且遍地是灼热的尸血,他渐觉局促,乃至只能提气蹬墙行走。
好容易行至一处染坊,仗着头顶有草棚和布匹遮挡,他坐在阴凉的水池边,想喘口气歇歇脚。
一物倏地自水底哗啦跃出,直往他的怀里扑。
他头顶却有贴了黄符的竹纸伞,此物如遭雷击,婴孩般凄厉地啼哭一声,又啪嚓跌回水池内。
白语冰凝眸一看,原来是昨夜见过的飞尸孩童,不知这倒霉孩子怎般竟躲至了此处。
“大哥哥!”孩童似有些惊慌委屈,脸蛋湿漉漉,张开两只灰白的小手,是个要抱抱的架势。
“别撒娇了,不是我不抱你,我一抱你,你就吸我的真元,那我还有力气干别的吗?”
孩童显是听不明白,一发地慌乱,没口子只叫道:“大哥哥,抱,大哥哥,抱!”
“小滑头,当心。”化血鲮晶木忽然认真说道。
白语冰随之转头,见一袭红嫁衣飘然而来,红指甲利如爪,正是之前坐在花轿里的女旱魃。
这旱魃近看更是美艳如幻,双眸只死盯着飞尸孩童,转瞬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白语冰见势不好,竹纸伞一合当做剑使,便往她腹部一送。这一送,伞竟直没入肚内。
肚内本就少一块肉,恰中要害,旱魃尖叫着,攥住带符的竹纸伞,一下子将他抡飞出去。
他撞翻几根晾衣的竹竿,强立定身时,胸前就是一沉。飞尸孩童已扑入他怀中,脐带如绳索紧紧缠住他的前胸后背,并且瑟瑟发抖。“哎,你一飞尸还怕死吗,勒得小爷我快喘不过气了!”
白语冰手忙脚乱扯飞尸孩童,这孩童宛如一块狗皮膏药,赖定他是死活不肯撒手。
这时,旱魃已捏碎竹纸伞,似乎十分愤怒,口鼻喷出尸气来,浑身随之变形。
原本艳若桃李的脸庞,霎时变得焦黑干瘪,神色也狰狞难言,嘴里还翻出了四颗獠牙。
白语冰为之叹息,动之以情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邪祟,为何要自暴自弃地卸妆呢?”
旱魃咆哮一声,声音自尖厉而嘶哑,隐约可以辨出一个女子在说话:“把孩子还给我!”
“不是我不想归还令郎,”白语冰挠了挠头,挠下化血鲮晶木道,“你看,你把令郎吓成什么样了?从前没少打孩子罢?这就是你不对了,日子过得再不如意,也不能拿孩子出气,是不是?”
旱魃估计是没见过如此聒噪之人,怒火中烧,双爪迅若电闪,直抓向白语冰。
白语冰一咬牙,顾不得化血鲮晶木能变成什么了,要放出些血来,忽有一盏长明灯破空而至。
这长明灯乃是琉璃盏小灯,状若花瓣,精致非常,如此打旋飞来,灯芯的火光竟未熄灭。
旱魃似被这长明灯的光芒迷惑了一瞬,待要伸爪抓碎它,它又活物般往染坊门口飞去。
白语冰也往门口看去,灯已落入一人手中。此人身穿紫氅青袍,眉心朱砂一点,竟是沈止念。
☆、逐光(九)
沈止念托灯而立。这灯似对旱魃极具诱惑力。直勾勾地盯住灯,旱魃电掣般向沈止念扑去。
“哎,你小心!”白语冰没想到沈止念会来城中。这摄养堂弟子平日研的是长生之法,又是饱受欺压自甘堕落的性子。一个会在龙蛋壳上画笑脸的人,定不擅长厮斗。他不由得为之捏把冷汗。
沈止念闻话,竟转眸分神向他一瞩。灯色恰映在双瞳中,光华亮若墨晶,依旧是清冷的神气。
白语冰不由得又哎一声。厮斗不看对手的人,要么是实力碾压对手,要么是压根儿不谙此道。
对手可是旱魃。他的兄长白语霜修得神体,还认为旱魃棘手。沈止念一元婴修士哪来的自信?
“刺儿!”想到此处,他唤化血鲮晶木。
许是感知到了他强烈的斗志,这本性凶残好斗的古遗木,竟二话不说于掌心生出根。
根须爬上他的脉门要吸血,倏地又缩回去,重新化作紫晶豆芽菜。
——就在这一刹,白语冰睁圆了两只大眼睛,斗志消失无踪。
只因,旱魃扑向沈止念,沈止念双足轻点,放任长明灯悬于身前,负手如纸鸢倒飞出坊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看沈止念的起势,他就自知瞎操心了,这厮原是深藏不露的主。
胸口挂着飞尸孩童,白语冰一副拖家带口的模样,奔至门边再瞧沈止念时,乖乖不得了!
沈止念凌空而立,两手垂张,鼓荡的紫纱袂下,唰唰地祭出八张黄符。
黄符升至沈止念的头顶,登时往八个方位扩散开去,拉出一张状如八卦的光网。
这光网还在不断蔓延扩大,隔绝了漫天洒落的红花尸血雨。
旱魃见状,嘶声怒吼,唤来一帮红衣行尸,将沈止念团团围住。
沈止念忽将右手一翻,低道了声“剑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快得连白语冰也看不清他是如何祭出了剑。左手掐诀已于剑身抹出朱砂符文般曲折的血痕。而长明灯琉璃盏儿落在了剑尖上。
接下来可谓炫技了。白语冰目不暇接,就见沈止念以剑尖将长明灯高高地挑起。
灯油溅在锋刃上,如一粒粒极细的珠子,随剑花挽转掠出,一滴不漏地击中众行尸的眉心。
众行尸登时倒戈,按沈止念剑式变化,提线木偶一般,改为将旱魃围在光网下厮斗。
这还不算完。被高高挑起的长明灯,竟作为阵眼一分为八,落在了拉开光网的八张黄符上。
灯焰本是明黄色,与黄符相合,一下子变作紫色。光网随之分出九域,显出九幽狱主的图纹。
“妈妈的,九幽地狱阵?”白语冰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声。
他们四海龙子学法时,也曾习过不少阵法。聚灵阵不是修炼内丹的正法,他自是没有学过。
这九幽地狱阵,作为冥界鬼差们常使的阵法,他却是捎带脚了解过的——
此阵可以凭借狱主的神力威压,困住恶鬼凶煞,至少需要两个鬼差布置好一会儿。
真隐宗擅长符水炼度,照猫画虎,能弄出与九幽地狱阵相仿的阵来,本是合情合理之事。
但沈止念以一己之力弄出的阵,形状与他了解的九幽地狱阵相差无几,只是威压稍弱了些。
这若是天赋异禀,沈止念的道行少说也与鬼差相当,绝不该停留在元婴境界。
白语冰不由得陷入了深思,正思量,袖角倏地被人拽了拽,回头看时,沈止念竟立在他身后。
他再看那九幽地狱阵,阵里的沈止念乃是个身外化身。
此阵启动后,沈止念撤回了化身和长明灯,光网霎时跌撒下去,八张符恰贴在旱魃身上。
旱魃如落网之鱼,不断挣动嚎叫。沈止念解释道:“我只能困她一时。”
白语冰赞道:“沈兄,我看你厉害得很啊,又能控尸又能斗旱魃,还能化出实体身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