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
☆、地书(四)
四御会落下帷幕, 众神官出了天枢院, 如释重负,由勾陈神主做东,于绛霄宫廊下饮筵。
凤羽嘉坐倚廊柱, 神走太虚, 看宫苑姬舞。前来敬酒的大小官员,皆让朱雀陵光神君挡了去。
冷不防御斗紫薇星主执酒前来,朱雀陵光神君实在不敢挡驾,无奈地唤道:“圣前。”
“哎呀, ”紫薇星主已挨着凤羽嘉的腿坐下,与他一齐观舞,感慨道, “我兄长宫里的舞姬,哪赶得上凤皇你宫里的娇娃呢。对了,前些时日,听我太岁部的日夜游神讲, 凤皇你曾带新入宫的白语冰下凡度蜜月。这可赶了巧, 我北极驱邪院的人,也正打算去修真界, 追查当年逃走的人界孩童。天道司却说,申请去无思天的神仙满员了。除了凤皇你和白语冰,还有冥界的两位鬼差。”
凤羽嘉莞尔一笑,示意朱雀陵光神君退下,接过酒盏, 与紫薇星主共饮:
“无思天一劫的细情,我已命司文卓空真君拟折递交四御同观。难道御陛下未收到折子?”
紫薇星主笑道:“收到了,闲聊吗。听说你们刚走,白语霜就去了天道司。这位鲲鹏郡王真是勤恳至极,奉青龙孟章神君之命,追查人界有人养旱魃之事,料想此事与真隐宗有关,要去无思天看一看。幸好无思天的神仙已满员。不然,一头刚修得神体的鲲鹏,对上尸犼,还不知会如何。”
凤羽嘉若有所思,替紫薇星主添了些酒:“听闻白语霜即将在御陛下的北极驱邪院供职?”
“是啊。白语霜是白语冰的长兄,也就是凤皇你的大舅兄。我定会照拂他一二。”
“那就请御陛下费心。白语霜修得神体不过百年,定有许多不适之处。以鲲身化鹏,何等逞强,可见一斑。他若有什么异状,御陛下及时告知我。免得出了什么事,给御陛下添麻烦。”
难得这位鸟祖宗说话如此客气,紫薇星主应承下来,仔仔细细地琢磨其中是否有深意。
凤羽嘉放了个化身留在原地,识神已至另一个化身所在之处,上清天的洞神堂。
洞神真卿已为他换过了三杯热茶,终于毕恭毕敬地道:“凤皇,可以进去了。”
凤羽嘉旋即起身,独自进了一处布满法阵的幽深洞穴。
洞内洒满画卷书册,一头异兽卧于画卷之中,通体雪白,唯有眼角有朱砂般的颜色。
见了凤羽嘉,它口吐人言:“凤皇,许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来上清天,是寻灵宝天尊的。”
凤羽嘉开门见山道:“你素来博学多闻,连《天书》也未记载的宝树,我只能向你请教了。”
听他描述了心魔痨儿的模样,异兽拂开一幅绘满各式妖魔的画卷,歉然道:“上至三十五天,下至九幽,我所能洞察的数万种妖魔鬼怪神仙,皆记载于这《白泽图》内,其中却并无此树。”
凤羽嘉听得颔首:“也就是说——神界最高的一重天,大罗天,你是无法洞察的?”
异兽收了画卷道:“大罗天已是天极,向来是创世神鸿钧道君的居所,就连三清天尊和天帝也去不得。鸿钧创世后便一直在那处打坐。凤皇你是鸿钧道君的徒儿,这个就不必我来说了罢?”
据说这位鸿钧道君法力无边。
数十亿年在他眼里宛如一瞬,是以小小地打坐一回,就错过了龙汉初劫神魔伤亡惨重的一战。
乃至许多未见过鸿钧的神仙,不相信神界真有这一号人物。
凤羽嘉身为鸿钧道君的徒儿,不断涅槃,也已将自家师父的模样忘个精光。
按《天书》记载,天地初开,他还是一只雏鸟时,有一道识神自称鸿钧,告知他如何修炼,还告知他欲炼本命法宝“九霄琴”,须取龙祖宵行的龙鬃做琴弦。他由此接近宵行。宵行热情好客,又带他去见了冥渊。冥渊似受了刺激,之后不久,吞吃一头异兽,长出了眼睛,渐渐变成魔祖。
“……”凤羽嘉忽有一个荒谬的揣测。
他已查遍一切能查的书籍法宝,没有白语冰说的痨儿。
要么白语冰撒了谎。要么这痨儿就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来自大罗天的神。
可正如异兽白泽所言,大罗天谁也去不得,有且只有一位神,便是他的师父鸿钧道君。
他的师父创世后一直在调养打坐,没道理和一条小海龙过不去,还能被这小海龙关在心牢里。
但仔细一想,名为痨儿的宝树,是在白语冰接触宵行转生的龙蛋时,与宵行前世的识神一并侵入白语冰的识海。这玩意若真是他师父的识神,那就是他师父的识神在和宵行的识神争夺躯壳。
宵行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凤羽嘉暗觉,按这个荒唐的思路,再想下去,只怕天都要塌了。
名为白泽的异兽见他如此困扰,开口道:“我未能洞察此树之名。也不是说,它就一定来自大罗天。许多妖魔鬼怪,擅长隐藏自己的真身,以防我察觉它的名字。毕竟,名字有约束之力。”
凤羽嘉抚了抚额角:“此言在理。”他的九霄琴可以打开三十六天乃至各界的界门。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去大罗天,惊扰师父鸿钧道君打坐。
何况,大罗天的界门不是那么容易打开,一旦打开,他就没多少真元法力再干别的了。
白泽乃是一头睿智的异兽,虽不知凤羽嘉为何查此树,却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万事皆有因缘。此树被凤皇你觉察,应是有一番因缘。昔年龙汉初劫,神魔大战,受妖魔之气污染的山川河流,均已被封入《山河社稷图》。凤皇你修复此图,或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凤羽嘉修复《山河社稷图》,实是消耗自身真元法力,修复被妖魔之气污染的古山河。
他干这件差事,已有数十亿年之久,为效率起见,修复顺序是由易到难。
如今剩下未修复的山河屈指可数,却皆是生灵无法存活、妖魔气污染的重灾之地。
譬如冥渊和宵行决生死的招摇山,凤羽嘉布下结界,将之重重封印,迄今未动。
倒不是法力不足以修复此山。而是心境不足以面对昔年惨烈的景象,难消此山的怨戾之气。
草率着手修复,便是在拿麾下护林四军的性命开玩笑了。
如此满腹心事,凤羽嘉回到百鸟宫,直奔昭苏宫的后殿,便要点将继续修复《山河社稷图》。
飞奴忽进来禀报:“圣前,荣贵妃娘娘求见。”
凤羽嘉正与垂云、逐天二位将军摊开《山河社稷图》议事。
逐天闻话笑道:“莫非娘娘知晓我们要修复哪座山了?那山里确有他的旧相识……”
摩空真君入得后殿,道是有话要和凤羽嘉讲。眼看着垂云逐天,大有这二位将军碍眼之意。
“摩空可是想我了?”凤羽嘉命二将退避,收敛心事,施施然地调笑。
摩空真君却道:“想圣前去看一看白答应。”
凤羽嘉叹了口气,他这一堆麻烦事,大多与白语冰有关。
这小龙还不肯消停,竟央摩空真君说项,要与他相见,莫非是想他了?
自打他亲了白语冰一口,白语冰愿贡献出屁股之后,他那欺负龙的瘾头淡了许多。
这小龙,逗弄逗弄是有趣,当真迷恋上他、离不得他,那可就麻烦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凤羽嘉心中想到,有一种沾沾自喜而又无可奈何的体悟。
他眼盯着《山河社稷图》,是一副抽身乏术的模样:“待我修复了这一山再说罢。”
摩空真君也不看修复的是什么山,沉着脸问道:“圣前修复一山须得多少时日?”
“少则数日,多则数月。”凤羽嘉按神界计时答道。
“只怕到时候,红颜已老,圣前所见的就不是一条小龙了。”
凤羽嘉听摩空真君说来,才知晓白语冰未修炼内丹寿元。
这倒令他十分意外,他有的是灵丹妙药神草灵石,足以供这小海龙修得天龙之体。
青鸾玉华元君统管后宫,最知他心意,决不会亏待了白语冰。
这可能是白语冰引他注意的一种策略,说什么有心仪的雏鸟,被他亲吻之后,还不是主动献吻于他。不然,就是心魔痨儿捣乱,使白语冰难以入定。这小龙贪玩,无法克服障碍,便不修炼了。
摩空真君见凤羽嘉仍不肯动身,说道白语冰已沐浴恭候圣驾。
凤羽嘉万没想到这小龙如此有觉悟,心中动摇,决定把手头事缓一缓,先去看一看白语冰。
临行,他命飞奴提上了食盒,乃是绛霄宫送给四御会与会者的精美点心。
没想到,白语冰玩没了影,并不在桃花宫,压根儿不是痴盼临幸的苦情模样。
听众飞奴说来,这位白答应和近卫鹰军将领猎烽打得火热,过的日子那是相当丰富多彩。
凤羽嘉与拎食盒的飞奴寻至黄棘树下,就见白语冰捉着一只小羊,而猎烽掌间神雷电闪,照着小羊就是一通劈。那小羊反应迟钝,被劈了数下始才觉痛,一下子狂挣开白语冰,跳下地去。
白语冰合身扑去抓。小羊胡乱挣扎,掀起许多泥土草叶。白语冰没个防备,眼里进了草木渣。
“哎妈!”白语冰揉眼睛,猎烽道是揉不得。白语冰又在衣袂上擦眼泪,猎烽道是有手巾。
“……”凤羽嘉不动声色,看二人忙碌至此,才款款地举步上前。
猎烽正要递手巾给白语冰,见了凤羽嘉,顾不得递手巾了,连忙单膝扣地行礼。
白语冰蹲在地上,犹自扬臂抓手巾,胡乱抓了几下,口中说道:“在哪呢?拿近一点!”
凤羽嘉走至白语冰身前,腿便被抓住,这不算完,白语冰还往他两腿之间一掏。
凤羽嘉倒抽一口凉气,金眸一垂,便见自己要害处的衣料,攥在了一只泥手中。
白语冰泪眼朦胧,不知握的是何处,就势揩了揩手:“算了,将军,你给我吹一吹。”
猎烽跪在一旁,满面通红,想要出声提醒,却被凤羽嘉不怒而威的一瞥吓退。
凤羽嘉感到什么欺负龙的瘾头淡了,全然是自己的一种错觉,这小龙怎么看怎么欠收拾。
他捏起白语冰的下颔,对着那睁不开的冰灰色眸子,甚温柔地吹了一吹。
白语冰眼中清明了,便要对猎烽笑,然而定睛一看,眼前这红发金眸的佳人,怎么看都是多日不见的凤羽嘉。一时间,两人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小羊伯奕适时地叫了一声:“妈的!”
☆、地书(五)
“圣前……”一看凤羽嘉这个黑云压城的神气, 白语冰心知大事不妙, 这是要和他找茬了。
但他已然把准了凤羽嘉的脉,拿出在仙界向陆压道君撒娇的本事,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抢在凤羽嘉说话前, 一把抱住对方两条长腿,脸贴上袍裾,便放声干嚎起来:“奴婢不是在做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