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
凤羽嘉心神微乱,就见白语冰一边抱腿干嚎, 一边亡羊补牢似地伸手拍去腿间衣料上的泥灰。
白语冰没口子说道:“圣前,奴婢好想你啊!你好似清减了不少,是不是近来太过操劳?”
这清减的客套话是向其他嫔妃学的, 本是恭维女子身段窈窕,却被他胡乱用在堂堂凤皇身上。
凤羽嘉待要问他,自己一只真身巨大无比、已有四十五亿年修为的凤如何能清减。
白语冰抢道:“如此操劳,便好好歇息, 怎么还这般奔波?有什么事, 你吩咐一声,让飞奴传话就是, 何必亲力亲为呢,是不是?奴婢近来一切安好,只是思念圣前成疾,身子不大爽利。咳,心口有些闷, 神思恍惚,说话气短,受不得一点惊吓。怕迎接圣驾时没精神,便出来透口气。”
凤羽嘉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索性不理会假情假意的他,转头对猎烽说道:
“猎烽,你来我腾胜天有不少时日了。此番修复《山河社稷图》,便由你和陵光为我掠阵。”
猎烽且惊且喜,陵光乃是朱雀陵光神君、羽族的两大战神之一,连忙道了声是。
凤羽嘉冷眼看向飞奴拎的食盒,又对猎烽道:“这是四御会派发的点心,你拿去吃罢。”
猎烽一头雾水,料想是凤羽嘉看在神霄雷主的情面上照顾自己,只得谢恩收下。
白语冰凑热闹问道:“没有我的份吗?都有什么呢,将军你打开,给我瞧一瞧?”
凤羽嘉憋了一口气,命猎烽回去准备,温和地打发走了猎烽,再调头收拾这不知死活的小龙。
白语冰却已转变话题,捧起小羊伯奕,热情洋溢似地笑道:
“圣前,这是奴婢炼的冰灵,它叫伯奕,是荣贵妃娘娘给我的妖丹所炼,花了奴婢小爷我九年时间。圣前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呢,奴婢也给你炼一个?你喜欢龙,奴婢可以给你炼一条龙。可惜没有龙丹了。对了,上次我看日游神送的宝镜,人界有一种糖画的龙凤,圣前你可曾见过?”
凤羽嘉一句“不喜欢滚”含在嘴里,完全可以理解,摩空真君为何破天荒来寻自己了。
他不在的这些时日,摩空真君深受白语冰祸害,显是过得水深火热。
然而,眸光滑过小羊,便觉异样。识神一扫,此羊已有元神。白语冰竟是把冰灵凝成了元灵。
凤羽嘉不由自主想起宵行。宵行是太阴之气所成,除了身为龙祖骁勇善战,还有一个本事——
能与任何生灵孕育生命。彼时尚无性别之说,孕育生命的法子便是聚灵。
譬如青鸾玉华元君,就是宵行为讨他欢心,摘了他一片青羽,按他的形貌而聚水灵所造。
难道说,这小龙接触了宵行转生的龙蛋,沾染了太阴之气,便也有了这个本事?
凤羽嘉微觉烦恼,白语冰身上有些个特质,似比转生后的宵行更像宵行。可能是宵行前世的识神,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白语冰。不论对他来说,还是对白语冰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圣前?”白语冰见凤羽嘉出神,把小羊伯奕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凤羽嘉心烦意乱,祭出桐木琴,二话不说,带白语冰去弱水沐浴。
此时仙界尚是白昼,他布下结界,众仙家便瞧不见他二人。
一回生二回熟,当凤羽嘉再一次吻住白语冰时,白语冰并没有太过意外。
这是一只失恋的可怜老鸟,拿龙祖宵行无可奈何,只能欺负他一条小龙解解气。
他初吻已失,索性练起了个中技巧,却有一事不解:“圣前你吻便吻,为何回回变出羽翼?”
“……”凤羽嘉也不想变出羽翼,然而,此乃羽族雄鸟示爱的本能,情不自禁就要展示羽毛。
白语冰心中无念,十分放松愉快地吻了一阵,睁开双眸,忽觉凤羽嘉的神色有些复杂。
似害羞又似不甘,许多情绪交织在金眸中,便是一种隐忍而痛苦的神气。
白语冰不看则罢,凤羽嘉正用目光炽烈地攫住他,被他一看,旋即咬唇短促地吟了一声。
这是什么毛病,白语冰心里是明白的。这老鸟似乎突然到了躁动期,却对他的屁股不感兴趣,故而极为痛苦。他且笑且放手,从容道:“圣前,你是一只成熟的凤了,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了。这么样,奴婢回避一二,先去北海探亲一番,待圣前你解决了燃眉之急,你我再一道回百鸟宫?”
“白语冰!”凤羽嘉终于说出了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
白语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真不想干这些个以色侍人的活计。两厢情愿另当别论,可他俩也不是两厢情愿,顶多是两个倒霉蛋凑到了一块。此鸟寂寞难耐,又好面子。不许他动情,自己动情了又不许他走,还不会说些求人的话。想到此处,他老大没劲地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啊!”
凤羽嘉只是恼他,想按住他收拾一顿,还没听明白什么下不为例,就见他笑了一笑。
白语冰又对头顶的化血鲮晶木道:“刺儿,闭眼。”
说罢,他泅入弱水中,睁着冰灰色的眸子,循着凤羽嘉的腰腹,一路往下潜游。
凤羽嘉这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将他捞起,登时消了气:“你不必如此,是我未想清。”
霜睫上沾满水珠,白语冰眨巴眼看凤羽嘉,只听凤羽嘉继续道:
“白语冰,你不必故意激怒我,也不必故意讨我欢心。我不会改变心意。宵行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我不会被宵行左右,也不会把你当做宵行。我……更不会因此入魔,酿成什么赤明成劫。”
听凤羽嘉说来,白语冰才知晓,化血鲮晶木曾告诉凤羽嘉,宵行前世的识神,说过要把他送给凤羽嘉做妻的话。凤羽嘉本只是见他有趣,与他暧昧,此番见他要来真的,索性与他摊开讲明。
“白语冰,我便是太上忘情之命,也不会对你动心。你也有心仪的雏鸟,你我到此为止罢。”
“哦,这么样,既然真相已水落石出,圣前你何不放我回北海呢?”
“你有血劫缠身,多灾多难。念你是即将灭绝的海白龙,我许你入百鸟宫,是欲为你挡劫。”
白语冰本想说福自己求,再多灾多难,那也是他自己的事,犯不着凤羽嘉来为他挡劫。
但转念想到白语霜的事,他叹了口气:“圣前你既然敞开心扉,我也实话说了罢,我之所以肯来神界,是因我若不来,我大哥会灰飞烟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才来伺候你老人家。”
凤羽嘉听了道:“你不必担忧,在我宫中安心修炼。我会留意白语霜的动向。”
一龙一凤如此说罢,各自黯然心塞一阵,分明近在咫尺,却皆有一种失恋般微妙的伤感。
沐浴毕,二人魂不守舍回到百鸟宫,凤羽嘉含笑道:“往后我要修复《山河社稷图》,可能有许多日不会相见。你好好修炼,缺什么向玉华要,何时修得天龙之体,我何时放你离开百鸟宫。”
白语冰对修炼寿元并不感兴趣,懒得再一遍遍解释,只笑道:“知道了,圣前你多保重。”
他捧着小羊伯奕抹头便走。凤羽嘉目送他回桃花宫,心中一动,以识神扫遍他周身,除血劫缠身,这小龙屁股后竟还跟着数股怨气。这怨气一般的神仙难以觉察,宛如能微微扭曲景象的蜃气。
凤羽嘉眉心微蹙,情不自禁说道:“‘念’?”
再凝神细观,这几股怨气状如长虫,头部仿若戴着面具的人脸,围绕白语冰的屁股盘旋不止。
确是念的模样。这一种较罕见的精怪,乃是求不得的怨念所成,也可能咒术所成。
现下通体透明还无妨,时日一长,便能化出实体作祟。
“……”这小龙的屁股还能被念纠缠,足见平日是何等的招蜂引蝶。
关键是这玩意甚难化解,要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寻得源头,要么等待念化出实体再进行铲除。
一想到此精怪化出实体、纠缠白语冰的腌臜情状,凤羽嘉洁癖发作,整只鸟都不好了。
白语冰没走几步,就觉后领被人揪住,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继而被迫化作一条小龙。
他挣扎着昂头看时,揪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凤羽嘉。这鸟祖宗真个是喜怒无常,上一瞬才说让他安心修炼,下一瞬便拎他来到昭苏宫后殿书房,命飞奴取一琉璃笔洗,把他养在了笔洗内。
“圣前,你这是何意?”他并不想当一条锦鲤,前爪搭上笔洗沿儿,问凤羽嘉道。
凤羽嘉劈头盖脸扔了些碗莲和小石子下来,笔蘸朱砂,绕琉璃笔洗在桌案上画了一个红圈。
布好结界,凤羽嘉答非所问道:“你就在此看我修复《山河社稷图》,不许吵闹,知道么?”
☆、地书(六)
白语冰被朱砂结界困在笔洗内, 小羊伯奕则交给猎烽照顾。猎烽不知白语冰是得罪了凤羽嘉, 还是圣眷甚隆,想替他求情,奈何护林军四位将军齐聚一堂, 还有许多士卒在外待命, 不便说话。
“……”白语冰活了二百年余年,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想当年,西王母对付他,也只是正儿八经地用刑。哪及此刻, 他竟被这鸟祖宗养在案前。
往来之人皆可赏玩。来不及理论,他只好假装自己是锦鲤,钻入碗莲叶下, 不吭气了。
偏偏朱雀陵光神君眼尖,入殿如回家般自在,见多了一琉璃笔洗,指尖轻一敲, 笑模笑样低头看他, 是个不明所以却要强行评论一番的亲切神气:“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大约就是如此了。”
白语冰被敲得耳心咣咣乱响,爬上碗莲叶张牙舞爪道:“你是谁,敲什么敲,没见过龙吗?”
垂云和逐天闻话凑过来:“这不是白小主吗?白小主,这是我们护林军大元帅兼亲卫凤军将军, 在天庭还有个职务是南方守护神,号陵光神君,之前陪圣前去开四御会,你俩是不曾见过。”
朱雀陵光神君笑眯眯道:“我的官衔好长啊。记起来很麻烦罢?叫我朱雀或陵光就可以了。”
白语冰这才认真端量陵光神君。要说起来,在仙界和人界,朱雀的名头可比凤羽嘉大多了。
本来凤有五色羽,羽多赤者凤,羽多青者鸾,羽多黄者鹓鶵,羽多紫者鸑鷟,羽多白者鸿鹄。
这之中并没有朱雀。但不知从何时起,许是人缘好,朱雀的纯赤之体,渐被认作了正统的凤。
见白语冰不说话,朱雀陵光神君托腮与他对视,识神察觉他的鳞尾被念缠绕,笑弯的双眸微睁,又沉迷般认真说道:“难怪开四御会时,圣前亲自赶往龙变天救你,你生得真的好漂亮啊。”
许是因没有性别,陵光神君流露出女子般温柔细腻的情态,虽教人看不透,却毫无违和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