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
那声音仿佛能撞进最晦暗的地方:“为什么要逼你结道侣?就这一件事,还不够你想的吗?还是……你们师徒早就同流合污在一起计划着什么?所以选了吴企图这样一颗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梅傲霜不屑与他解释,在他看来,丘无涯是不会为仙岳的荣辱做任何考虑的,为一门荣耀而需担负的责任也根本不会有,所以他无需解释,只是冷冷一问。
“既然他可有可无,你又管什么闲事?”
丘无涯背对着梅傲霜,轻轻一笑,笑意凉如冷月:“我见不得脏事。”
一记冰掌挥去,丘无涯反应极快地躲过,眼前那片紫竹全都冻成了冰竹,梅傲霜眼中含着威胁。
“若敢将此污蔑掌门的话散播,我杀了你。”
“哼。”不屑一声,丘无涯甩袖进了房。
小二忙跑到那片雪白冰片前唉声怨叹,这紫竹好难养活的,却被这些争风吃醋的人给毁了。
吴企图跟着梅傲霜返回东面的兰花房,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映出丘无涯不可一世的背影,那一瞬,吴企图一贯的恍惚和痴傻都突然淡去,生出一种尘埃未定的浅浅无奈。
夕陽落的很快,漫天里刚才还深紫嫣红一片烂漫晚霞,转眼间便只剩一层薄薄的红,穿过那深翠紫嫣的兰花,映得从旁而过的身影有些虚化。
☆、第 37 章
进屋梅傲霜就解了吴企图哑穴,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深重地问道:“你可有一块红色玉佩?”
几乎没有犹豫,吴企图点头:“是呀,我的嫁妆是一块灵血玉,师父给我的。”
心中一震,梅傲霜眼露霜寒之气,一把抓住他肩膀,紧紧扣住:“那玉呢?”
“啊!好疼啊,掌门师兄。”吴企图捂着肩膀一直缩,却缩不出去,眼中无辜地反问:“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梅傲霜加大了力气。
表面上看,他似乎手指都没动一下,吴企图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依旧问道:“上个月十五月圆那晚你不记得了吗?”
那晚他发热症,浑身疼痛难忍,他警告过吴企图不准对任何人讲,难道他是要提这件事威胁他吗……
“你果然有鬼。”梅傲霜一掌劈了去,将吴企图打在面前的梨花木凳上,瞬间口吐鲜血。
“我……”吴企图费力撑起身子,又吐了几口血,殷红血液染到了衣襟,他挥了挥手,吃力道:“什么……什么鬼呀?掌门师兄你怎么比无涯还粗暴啊,我还是比较喜欢鞭打滴蜡油……”
居然生挨下他这一掌,还能厚颜无耻地说这些疯话,梅傲霜有些惊讶这人的忍耐力和无耻度,向他迈了一步,居高临下,眸中目光冰冷似要看穿他整个人。
“那玉呢?”
“别急啊,我慢慢说嘛。”吴企图抱着凳子爬了起来,并靠着桌子坐下,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吐出了残血才道:“丢了呀。”
“丢了?这么巧,我问你就丢了?”梅傲霜又一掌蓄力。
寒光逼得吴企图有些发怵,马上交代道:“那晚上我就是丢了玉佩才到露池去摸的嘛,摸半天没摸到,后来你就脱光了下来洗澡,我就摸到了你的……”
“后面的不要说了。”梅傲霜打断,剑眉紧皱,追问:“没找到吗?”
“是呀,你知道的呀。”吴企图无奈地摊了摊手:“就在那天丢了嘛。”
那天确实是这俗人在露池找东西,梅傲霜沉默了下去。
难道是那贼子偷了吗?偷他的玉佩干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吴企图就不是那人了,而且他身上的灵力一直微弱,怎么会是那人的高深。
那道痕迹只是巧合吗?昨夜天色暗淡,又下雨,看错了吗?
想到此处,他看向吴企图脖子上的划痕,窗户投进的残阳从吴企图脸上洒下,颈项处那末划痕在金红光辉中如一丝红线,顺着白皙的皮肤蜿蜒,已不如昨夜的醒目,结了浅浅的疤,在光照下痕迹的形状十分清晰……
方向……方向不一样。
梅傲霜目中一丝惊亮,走上前,将吴企图的脖子转到自己眼前,仔细看了一番,这痕迹的方向不同,吴企图是从左上向右下划去,那人的……他闭目回响,那人的是从右上向左下,且长短也不一样。
“掌门……师兄?”
清凉的手指碰到他的脖子,痒痒的凉凉的,舒服的很,吴企图第一次被这仙君如此靠近,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兴奋地不知所措,夕阳将他的脸照得像红苹果似的,然后,吴企图就觉得这是春宵一刻的时机,扬起脖子嘟着嘴朝梅傲霜靠去。
“你干什么!”梅傲霜推开他,自己又退了一步。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厌,身后窗外的夕陽,自树叶之尖远远投射浅黄光斑,落于背光而立的梅傲霜全身,令他看起来斑驳而清仙,神情高远。
吴企图看着他笑得猥琐:“掌门师兄抱着我的脖子,不是要跟我……”
“无耻!”梅傲霜甩袖出了房门,不知是否是夕阳的缘故,他的耳根红成了绯色。
看着他负气离开的背影,吴企图摸着脖子很不解:“怎么又是我无耻?明明是你先上手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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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在雅阁,几人都标准地禀行食不言的儒风,唯有吴企图问了几遍赵幽冥去哪了。
暮色一层一层的涌上来,灰暗的颜色涂满天地,叶色的翠绿映成了灰绿,看起来污浊不洁,令人生忧,坐在上方的温雅的七师尊,嘴中咀嚼了几口饭菜,却不再有食欲,便唤来了店主问话。
“店主,我们此行八人,昨日已有三位弟子到了云中,可住您店中?”
店主点头:“有的,那三位仙君在昨夜丑时到的,卯时又出门去了,走时交代小的等他们回来一起去城门接您去,可现在也未回,小的也不知您是几时到,就只能在店里等候各位。”
七师尊眉眼间夹着一丝忧虑,自进城叶幻就未来迎接,才派赵幽冥去找,现在也未见回来,他们原是早一天去查狐妖的下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可说去哪了?”
“好像……”店主吞吞吐吐道,神色迟疑:“好像是去了瑶琴居。”
此三个字,听得他身边的小二也眼色怪异地看了看眼前的几位仙君,尤其是吴企图、丘无涯和梅傲霜三人。
“瑶琴居?”七师尊眼露刺探,余光瞟到窗户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冲冲朝客栈走来。
“是……”店主正要解释,就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道唤声:“店主可在?”
七师尊拱了拱手:“烦劳店主请楼下的人上来。”
店主:“好的,小的这就去。”
进来的正是赵幽冥,才离开一个下午就一脸的风尘仆仆,他上前拜了一礼,有些愁地回报道:“七师尊,叶幻他们……”又小心地看了看身边的店主和小二,欲言又止。
会意,七师尊轻声对店主道:“店主可方便我们单独议一些事?”
“自然,仙君有事再唤小的。”
“多谢。”
店主也是明白人,马上带着小二欠身出去。
下楼的时候,小二不时往上面瞄,八卦地在店主耳边小声道:“掌柜,最近仙门中人还真是盛行男风。”
店主怪疑地盯着他:“少嚼这些舌根,难道你也想去瑶琴居不成?”
“呸呸……”小二厌恶地碎了口:“我才不好那一口呢,那瑶琴居的幽夜公子,有上面那个带玉白耳环的仙君俊美吗?就这公子我都不好,我还好那幽夜公子?”
“说你没文化吧,你还死傲死傲的,活该当小二,人家当公子。”店主走到柜台前把账本拿出来记账,拿着笔,把砚台推给小二,讽道:“就我写这几笔墨水你都不会,还好意思嘲笑幽夜公子。”
小二磨墨的动作和擦桌子的招式差不多,横来横去,磨出来的墨汁直往外溅,嘴里不屑道:“不就弹个琴嘛!还是个妖,这些仙门中人说是去抓妖,结果都被迷了去,可笑,什么狗屁修仙君子。”
店主一笔敲他头上:“给我小声点。”又低声道:“这云中妖物横行,你来我往都成风俗了,谁在意他是不是妖的身份,琴弹得好受欢迎就行了,他又不害人。”
“不害人?那些消失的仙门修士怎么说?”
“我说的是他不害咱们这样的凡人。”店主幽幽道:“至于仙门修士,本事不到家,死于妖患,在云中不是常事吗?连净妖司和无忧宫都管不了,这才请了道盟之首的仙岳来。”
小二一阵讥笑:“我看指望不大,他们本身就好男风,估计见了幽夜公子魂儿都没了,昨晚那三个不就没回来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好男风?”
“我送他们去客房的时候,亲眼看见他们为那个小修士争风吃醋,西院的紫竹就是为这个打架给冻死的。”
店主不可思议长叹一声:“哎,那他们是凶多吉少了吧,连仙岳都栽在幽夜手里,仙门之中怕就没有能平南境妖患的了。”
“仙岳派这些好男风的弟子来,真是往枪口上撞。”
店主眼睛盯着眼前写残的一笔,又叹一句:“幽夜啊幽夜,你一曲陵中散要掀起多少仙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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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阁中,赵幽冥紧张急促回报着他这一下午找寻叶幻而得的信息。
“陵中散?”
七师尊惊奇,这曲子即使有存留的谱子也无人能抚,琴艺,琴技,琴境,都需极致的造化才能略这曲子的分毫,它的盛名除了曲子动人心魄,还因那抚琴人钟常高亢悲壮的一段绝世传颂的故事使人惋叹,此曲还未能有传人,钟常便离世,此曲也称为陵中绝响,千古绝曲。
梅傲霜也小有惊讶地问:“达到以情调琴的声调绝伦,不是随便尔尔之辈就能弹的,你可确切的知道,那瑶琴居的妖,弹的确是陵中散?而不是模仿陵中散的曲子。”
赵幽冥如实回禀:“钟常离世不过数十年,当年在他刑场送行的文士去瑶琴居听过,听完都声泪俱下说钟常的曲子又回来了,且更有一份独特的情韵!曾经那些追随钟常的文士,现在都定期去瑶琴居,一为缅怀钟常,二为这位抚琴的幽夜公子写诗赋文,一时间,九洲四国都传遍了,幽夜公子的名头响彻了整个文坛。”
若是有人能抚出钟常的陵中散,但凡文人雅士,音律爱好者,没有一人不对此曲魂牵梦绕,别说是妖,就是魔,都愿意求之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