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先生
“不过它似乎有点聪明过头了,”阿柳苦笑,“我简直都要怀疑它成精了。”
毕竟有路易这么大个吸血鬼放在跟前,他对世界上有妖魔鬼怪的事情深信不疑。阿花伶牙俐齿,思维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差不多,说话也不磕巴,平时还爱站在架子上看肥皂剧。
他们正聊着天,路易感觉到膝盖上的陆吾忽然动了动。
很快,陆吾人立而起,前爪搭在桌子上,视线在阿花和阿柳不断逡巡,一双兽瞳在灯光下亮的惊人。
或许是陆吾眼神太过灼热,阿花吓得一个扑腾,把脑袋埋到阿柳怀中。阿柳结结巴巴道:“易先生?你家猫,是不是垂涎阿花的肉……”
阿花被阿柳养的膘肥体壮,一看就肉质紧实,味道鲜美。
路易逮住陆吾的前爪:“应该不是,今天辛苦你了,我就不继续叨扰了。”
阿柳惊讶地站起来:“现在就要走?”
路易指了指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路光庭,无奈地说:“十点半了,这小子明天还要上课。”
叫醒了路光庭,阿柳恋恋不舍地把他们俩送到门口,反复叮嘱:“记得明天再来。”
路易一口答应:“好,今天的毛血旺感觉比以前的还好吃。”
说到自己的拿手领域,阿柳就眉飞色舞起来:“我换了个新方子,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血的鲜嫩。”
他顿了顿,又问:“要我给你准备些鲜血吗?”
路易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不用费心,你安心开你店,不要特意为我准备鲜血。”
阿柳也没执着,遂点头:“我知道了。”
“晚安。”
“晚安。”
路光庭睡眼惺忪地跟着告别,然后晃晃悠悠地上了电梯。书灵也萎靡地坐在路光庭的肩膀上,靠着他的脖子昏昏欲睡。
路易看了他们俩一眼,道:“作业写完了?”
路光庭迷迷糊糊地回答:“写完了。”
“回去后先洗漱,早点睡。”路易说,他臂弯里的陆吾配合地跟着喵了一声,“明天还要上课。”
回到家后,路光庭听话地洗漱睡觉,路易则进了书房,坐在办公椅上,透过落地窗,眺望波光粼粼的江面和城市繁华的夜景,五光十色的霓虹将天空都映成了彩色。路易忽然想起网上一个段子,不由轻笑出声。
陆吾蹲在书桌上,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路光庭的脸,听见他的笑声,低声问:“为什么笑了?”
“你看天空,是不是五彩斑斓的黑色。”
陆吾闻言,也向夜空看去,在深浓的夜色里,入眼所见都是城市绚烂的灯光,却仍旧没法将夜空照亮,只能虚浮地蒙上一层黯淡的色泽。
一人一猫都安静地凝视夜空,过了一会儿,路易主动开口:“猫先生,你刚刚怎么一直盯着阿柳看?”
陆吾歪头:“阿柳?是刚刚那个男的吗?”
“对。”
“那个男人和那只花里胡哨的鸟,都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认识一样。”
路易惊讶:“阿柳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怎么会对觉得熟悉?”
陆吾也觉得不解:“不明白,我冥冥中有种感觉,我和他认识很久很久了。”
第17章 秋高气爽
之后几天,过得平淡无奇,每天七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去阿柳那里吃宵夜,十点半回家。早饭有时候一杯血就应付过去,有时候去学校食堂吃。左右对他来说,现在的日子过得日夜颠倒,早饭吃什么或吃不吃,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对他来说,每天都吃早饭,归根结蒂只是为了活得像个正常人。
周六中午放学的时候,铃声一响,周歌便风风火火地冲到路易上课的教室,看见自家班主任,欢欣鼓舞的学生们登时乖巧下来,比鹌鹑还安静。周歌挥手:“该走就走,我找你们路老师有点事。”
学生们这才又快活起来,纷纷拎起背包,鱼贯而出。
路易疑惑:“什么事这么着急?”
周歌看了一眼教室里还在慢腾腾收拾行李的学生,视线回到路易身上,语气轻快:“还能有什么事?忘记说好的去爬山了?”
路易疑惑更甚:“不是明天去吗?”
“刚刚老二来了电话,今天下午就出发,晚上爬山,正好明天早上看日出。”周歌说,他指了指讲台,补充道,“我明天晚上还有晚自习,要是明天才去,可能赶不回来。”
“说的也是。”路易理解地点点头,“那现在就出发?我什么东西都没收拾。”
“有什么要收拾的,把你自己带上就行,”周歌哈哈大笑,他挥舞着手里的数学书,“咱哥几个好不容易聚一次,走走走。”
路易淡定地掰开周歌的手,一针见血道:“你跟嫂子说过了吗?”
周歌瞬间萎靡。
还在教室里磨蹭的学生纷纷闷笑,路易抬眸看了一圈,学生们不约而同地低下脑袋掩饰自己的表情。路易见状,眼里也露出些许笑意。
“你先跟嫂子报备清楚——夜不归宿。”路易将教案与课本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优哉游哉地夹在胳膊下面,准备迈步离开教室,“我还有点事处理,老二说了多久集合吗?”
“下午三点,就在花海十字路口集合。”
“那三点见。”路易头也不回地挥手离开。
路光庭今天要回郊外祖宅,便没有蹭路易的车子,而是选择在校门口等公车。路易本要捎他一程,却被路光庭严词拒绝,路易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美女”书灵,不紧不慢道:“我看你是想磨蹭时间,不想回家,也不想做数学题。”
陆吾趴在车窗上,尾巴一甩一甩,对着路光庭露出堪称慈祥的笑容。
路光庭心思被戳破,原本窘迫不已,一看见陆吾的模样,方才还羞惭的情绪不翼而飞,他悄悄跟路易咬耳朵,“祖爷爷,我觉得这只猫有点变了,他以前都要嘲笑我,冲我龇牙咧嘴的。”
路易心里一动,他其实也有这种感觉——猫先生温柔多了,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看起来特别毛躁,动辄把威胁挂在嘴上。他现在说话慢条斯理,虽然声线仍旧冷清,语气却稳重又温和,总是不疾不徐。
他心里想想,嘴上却没有跟路光庭就陆吾性格继续讨论,反倒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一周没回家了,停酒今天上午才打电话问我,你今天回不回去。”
路光庭把单肩包丢到背上,满不在乎地说:“不是很想回去。”
“怎么,你还没跟你爸冷战结束,签署和平相处协约?”
“不是,”路光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看着斯文,脾气倔得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三棍子打不出屁。”
“就我妈在家的时候会说几句话,我们俩大男人坐在一起,成天大眼对小眼,我说十句八句他都不见得会回一句,家里跟冰窖一样。”路光庭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路易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后背:“你爹不善言辞,又天性害羞,你主动跟你爹说话,他肯定很开心。”
路光庭狐疑:“害羞?你确定那是我爹?”
路停酒少时害羞内敛,长大后也没变多少,路易一度怀疑是名字起错,不但杜绝了路停酒长大后养成抽烟喝酒习惯的可能性,也顺便把路停酒的交际能力给一块停了。
路停酒这种性子,怎么就生出了路光庭?这是路易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看着路光庭漂亮的眼睛,路易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他叹了口气,摸了一把路光庭柔软的额发:“你爹不大喜欢说话,小时候就羞涩寡言,长大后也没怎么变,体谅一下他吧。”
路光庭外向,大概率是遗传他的妈妈。路易虽然对路停酒和其妻之间的恋爱经过不甚明了,也知道他们俩,肯定是路光庭的妈妈主动追求路停酒。路停酒这种把自己闷在学术世界里的性格,怎么看都不会主动去追求一个姑娘。
“我知道。”路光庭闷闷地答应,兴致不怎么高。
路易看向路光庭肩膀上规规矩矩,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书灵,道:“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谁?”
“那个书灵。”
路光庭听后,神情飞扬道:“步步高。”
路易错愕:“步步高?”
路光庭得意起来,语带炫耀:“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贴切?”
正说着,路光庭忽然看见铁栅栏外慢悠悠驶来一辆巴士,他连忙道:“祖爷爷,不多说了,我去赶公交。”
路易:“路上小心,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就几秒的功夫,路光庭已经跑到十米开外,风遥遥带来他的声音:“好!”
路易低下头,和趴在车窗上的陆吾对视,若有所思道:“猫先生,刚刚光庭那句话提醒了我……”
陆吾眼睛如琉璃一般,在阳光下泛着波光。
“你性格确实变了很多,”路易低声说,“刚开始跟我签订契约的时候,特别强势,说话也不像现在这么温和。”
如果说陆吾现在的态度如温暖的春风,那之前刚相遇的时候,就像凛冽的北风,刀刀割人。
陆吾爬出车窗,跳到他的怀里,人立而起,趴在他肩膀上,安慰似的舔舔路易的脸颊表示亲近:“那你后悔和我定下契约了吗?”
一说到契约,路易便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说后悔,你能把契约解了吗?”
陆吾果断道:“没法解开。”
路易听后,一言不发,把陆吾从怀中撕下来,放进车里,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陆吾紧张地看着路易冰冷的侧脸,小心翼翼道:“生气了吗?”
路易还是没说话。
其实路易虽然看起来一贯面无表情,可熟悉的人仍能看出他脸上些微的变化,从而知道他的心情。若是路光庭在这里,一眼就能瞧出路易是假生气。可陆吾还没修炼到那种地步,只能隔几秒看一眼路易,隔几秒再看一眼路易。
路易的余光里一直能瞧见那个毛绒绒的猫脑袋转来转去,到花海边的十字路口停下后,路易终于伸手摸了一把陆吾的后背:“我要生气早生气了。”
虽然路易这么说,可陆吾还是惴惴不安。他跟在路易身后,也没跳到路易肩膀上搭顺风车,小心得让路易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开玩笑太多,搞得陆吾这么风声鹤唳。
刚回家陆吾就跳上茶几,在茶几上趴了下来,看着路易进进出出,沐浴更衣打理头发,收拾行李。他后知后觉地问:“你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