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管局
再怎么样,花亦辰都没胆子把直升飞机停在高架上,盘旋了一会,找到最近的高架入口,把直升飞机停在人家学校的塑胶操场上。
周五,学生都放学回家,学校更是冷清。
花亦辰和钟九诗配合了多年,十分默契,打了辆出租车,也说不出什么地点,直接指路,让司机往高架的方向开。
快要到目的地,司机听到客人要他在高架桥上停车,这下不肯了,花亦辰挺习惯的,漠然接过钟九诗递过来的一柄短尺,得亏的他瘦,胳膊细长,把手伸进塑料挡板内,抵在司机脖子上。短尺在花亦辰手里不露出来,跟刀子似的,吓得司机猛踩刹车。
钟九诗下车,在司机手里塞了一百块,并麻利的在他额头上贴了张失忆符。
跟交管局打过招呼,没人敢动公然停在高架上的私家车。
自来熟本来是在车下等,但是来往车辆里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成功的把他吓回了车里,这时候见人来了,立刻下车听候吩咐。
钟九诗没有客道,神色严肃,直接办正事:“在哪?指一下。”
自来熟把他们带到了地方,“陈组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钟九诗盯着那一处发呆。
花亦辰睁大眼睛看了好久,啥都看不见,挠挠后脑勺问:“你看得见?”
钟九诗白了他一眼,反问:“你看得见!”
花亦辰傻笑,他们都不是陈辰,都看不见。就算看得见,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消失了。
陈辰进去已经有半个小时了,自来熟还记得那句吩咐,如实告诉二人。
尤念、齐麟和陈辰都在里面,还有一群无辜受牵连的人也在里面。可是有件事他们还不知道,蒙在鼓里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必须通知他们。
那是个三不管区域,人不管,鬼不管,神不管。一般没人进得去,于他们而言,就像宇宙于人类而言,无论如何探索,都是模糊的。何况他们还不会去探索,那是自寻死路。
花亦辰真的是不学无术,执行证其实要考三次,两次笔试一次实践,而第一次的笔试就是全国统一国考考试。这个考试他家里是花了大钱请了最好的老师,最后他还是低分飘过。此时此刻,花亦辰只能靠妹妹,“你知道咱们怎么能进去吗。”
钟妹妹想都不用想,径直回答:“书上说过打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打开很难。但既然已经打开,短时间就不会消失,只要看得见,就进得去。看来那只妖的目的真不简单啊。”钟家靠捉鬼发家,洞开裂场总是和鬼有些联系,她也多少知道一些,“这个入口,据说只有鬼才能看到。当然这个鬼是广义上的鬼,陈辰也看得见。”
陈辰是勾魂使出身,这点大家都知道,说白了就是和黑白无常一样的。而他和勾魂使最大的不同是,他有一具肉体,脱了肉体他就是勾魂使,穿着肉体他是不仅人类还是个组长。这具肉体让他说鬼不鬼,说人不人。
钟妹妹继续说:“他没有双肩火这点你知道吧,只有额头一点明火。人类一旦没有双肩火,于勾魂使而言就等同于死了,会被当成死亡处理。除非是勾魂使自己。看见入口很容易,摘掉双肩火就行了。”
花亦辰捏着下巴思考。
钟九诗嗅到一股须后水的清香味,这都傍晚了,他究竟是用了多少须后水,现在还没散去。她知道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陈辰不在,自己就要顶天立地,又补充道:“但傻逼才会干这种事的好嘛!”
第20章 十万大山(1)
花亦辰靠着高架的护栏,面色凝重:“我们这边没关系,里面是多一个就多一份希望。”
“我知道这点,你以为我不想去吗!”钟九诗气的想用手里的包砸他脑袋,“太危险了,容易被当成鬼抓去,阳寿就尽了知道吗?”
花亦辰伸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你会摘双肩火吗?”
钟九诗面无表情说:“会,但我不会摘你双肩火的,还是我去吧,好歹我家是干这行的,要是被捉了说不定还能卖个人情什么的。”
花亦辰自然不能让一个女士去冒险,斩钉截铁的说:“怎么能让女人走在男人面前!”
钟九诗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一行是不能看性别的,又不是比谁块头大力气大,身为铁骨铮铮女汉子的钟九诗半分都没有性别概念。
花亦辰又说:“男人应该保护女人。”
依旧是相同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听起来颇有几分陈辰的风范。
钟九诗觉得自己进去也不划算,她打架不如花亦辰,万一有危险,还得人来救。
花亦辰突然笑了,笑颜如三月的花,花开灿烂:“而且我要是真出不来,你捞人也方便不是吗。”
钟九诗还是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暮色就着乌云,天际很快一阵昏暗,傍晚彻底变成了黑夜,黑沉沉的,沉的压抑。
钟九诗默默的听着狂风,努力对抗寒冷,感受着暴风雨前夕的狂躁,静静道:“好。”
“双肩火互相有感应,待会我摘完你的双肩火,我留一朵你留一朵,方便我在外面指引你方向。里面的路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样,可能会发生改变,可能你进去的时候是海南,再过一秒就成哈尔滨了。”钟九诗说,“如果有问题我会强行把你召唤回来,生命第一任务第二。”
花亦辰没意见。
“我没摘过,所以有什么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钟九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她站在花亦辰对面,“鬼会对你的额上火感兴趣,要记得远离他们。”
花亦辰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领子扣到下巴口,要不是LV的胸包以及AJ鞋,分明就是一副牧师的装扮。他是那种被生生拔高的高个子,高的摇摇欲坠。
钟九诗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她比眼前这个人还紧张。等待本就是考验性子的事,而她天生不安分,“我要施法了啊。”
各家有各家的门道,不便外传,花亦辰懂,不用提醒,自觉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忽的感觉到钟九诗在他双肩上一拍,同时他脚下一轻,仿佛身在一睁眼一闭眼的过程中,他已站在月球之上。
钟九诗说:“好了。”
两个字听起来是如此遥远,仿佛隔了十多米。
花亦辰睁开眼,钟九诗确实站在他眼前。城市里万家通明,然而除了灯光外,他还看见许多盈盈的绿色火焰,职业本能让他知道这些都是跟阴间有关的东西。
“你现在和陈辰一样都是半鬼了。”说话的时候,钟九诗始终盯着花亦辰,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不同,然而还是那么欠揍,并没有多大改观。
钟九诗身后,花亦辰看见一个极大的空间裂缝,里面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里面的世界正在大雨磅礴,雨脚声密密麻麻。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终于能体会到天被撕裂了个口子这种比喻确实一点不夸张。两个空间在南京的高架桥上出现了交叉,里面那个世界里,在柏油道上,雨声如泣如诉。
看着花亦辰一副看呆了的模样,钟九诗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花亦辰这才反应过来,裂开嘴傻笑,居然是这种感觉。
钟九诗两只手里各托着一团白心火,拳头大小,外焰成海蓝色。黑夜里夜明珠一般的清晰,然而花亦辰知道,眼前只有他们两人看得见。
花亦辰伸手接过一团肩头火,小心托着。
钟九诗提醒道:“不用太小心,风吹不灭,你就是把整个太平洋浇上去都没用。你千万别把弄丢就是了。从你身上摘下来就不是你的了,当心别人捡了去。”
花亦辰站在入口处,时不待人,深呼一口气:“我去了。”
现实世界里,大滴大滴的雨水开始降落,一滴便打湿了肩头。
花亦辰立刻说:“你快回车上等,这里也要下雨了。”
他已经做好瞬间成落汤鸡的准备,还好身为半鬼之躯,感觉不是很敏锐,浑身都是冰冷的,可这种冰冷却带着舒适感。这就是陈辰活着的感觉,凄凄凉凉的,像他这个人般。
尤念按下开门按钮。
门一开,被阻挡在车外的雨声顷刻间席卷而来,甚至挡住了车门开的声音。
门外陈辰穿了一件墨绿色北极狐冲锋衣,本来年龄就大,这下更显老了。
陈辰皱着眉头走进车里,匆匆扫视车内的人,又摸了摸坐在前排一个人的脉搏,方才放心。
尤念觉得他这梦做的太玄乎了,车外雨大成那副样子,陈辰居然一点都没湿。他周末还和陈辰聊了一下午,那时陈辰收拾的干净清爽,现在再看,胡子拉碴的,有点落魄。不过隔了几天,陈辰就老了十岁。
陈辰也知道自己最近太忙,吃住都在临时办公室,不太注意形象。看着眼前这么个白净人儿,陈辰有点庆幸现在天黑,不想说关于自己形象的话题,只得先发制人:“他们都没事,你怎么样。”
等等,等等等等,大脑有点卡壳。逼仄的空间里,尤念原地转了三圈,只想把陈辰绑了拿皮鞭抽,让他一五一十说清楚,然而体型相差太多,理智也告诉他不能做任何违法之事。不过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要有问必答,于是脱口而出:“I’am fine,and you?”
陈辰:“……”
这人该是快崩溃了,反正现下再瞒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陈辰决定都说清楚,再也不用费脑细胞编故事哄人。不过情况紧急,一时也说不完。当年他可是脑回路完全不够用,花了好些天才反应过来。
陈辰说:“你有问题就问吧,事已至此,再瞒着你没任何好处。”
终于摊牌了!感谢天感谢地!尤念拍了自己脑袋一掌,镇定下来,说:“好吧,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首先,他们怎么了?我同事们怎么了?”
他越说越炸毛。
陈辰抬手,示意他冷静,“他们没事,只是双肩火被摘掉了,你现在看不见而已。”
这是什么玩意!尤念继续炸毛:“双肩火?”
陈辰只得解释:“人身上有三朵火,额头和双肩,这个典故你应该知道吧。”
仅仅是听过而已,尤念哭丧着脸,惨叫着:“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
陈辰只得拍了拍他的肩:“我没法一下子就跟你解释个清楚,现在我们还很危险,你得等我们安全出去了,到时候我从头到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告诉你。”
尤念还能说什么呢,连他也觉得处境危险。这么久过去了,竟然没有一辆车路过。
陈辰又问:“齐麟呢?”
尤念没反应过来,白了一眼:“齐大神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问我我问谁。”又想起来他说的“齐麟”应该是那只同名的小奶狗,潺潺弱弱的一指座椅,“座椅上睡着呢。”
陈辰走过去看齐麟,这下糟糕了,没有勾魂使有胆子摘神兽的火,但摘火的除了勾魂使他也想不出还有谁。他抱起齐麟递给跟过来的尤念,“你还继续带着他,遇到危险可以把他丢出去挡一挡。”
尤念嘴角抽搐,心想自己面对这么个萌物肯定下不去手,到时候磕着了伤着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陈辰便说:“放心大胆的丢,出事算我的。”
开玩笑,神兽再昏也是神兽,刀枪不入,没智商的鬼见到都会不由自主的打颤。不怒自威这个成语就是用来形容神兽的。
尤念只得点头,忽的又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还要消我的记忆。”
想消也没法子啊,不过陈辰不会直接承认:“既然都告诉你了,就不会再用失忆符,否则我岂不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