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管局
那时,他也像每个情侣那样,希望有一个人能牵着自己的手,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走在人群中,勇敢的接受任何目光质问,不惧任何眼光。
可是属于他的那份爱,却在害怕他这个人,远离着他,躲避着他,不愿想见。
齐麟把头探出背包外,抬头张望。身畔的青年沉稳又带着悲哀,没有缘由的,他沉迷上这种气质,愿意就这么一辈子的沉迷下去。堂堂神兽,就这么沉迷于一个人类,说出去都没人信。
坐班车会犯困,尤念习惯性的想睡觉,但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路线,怕睡过头,让王哥等着急。最关键的是,万一去晚了,餐厅里的菜供应不上了怎么办?只得强忍着,打起精神。
驶入高架后,外面的景色更是千篇一律的无聊,玩手机终于玩到没劲,隔壁坐的师傅似乎看到包里有什么,好奇的张望,就差过来问了。
尤念不愿让人看见,又说什么“你家狗真丑”之类的话。最近听得多了,连他自己的自尊心都受到严重伤害。按着小奶狗的头,让他缩回去,最后拉上拉链,两只拉链拉倒中间,留一个不足手掌宽的缝隙。
像观天的井底之蛙,一片漆黑,头顶荧光。
那眼神,实在不能说是一条狗。
齐麟安静的看着头顶那人,尤念始终不与他双目对视,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悠然想起一句不知哪里看来的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也许他是觉察到了,知道了些什么。
车窗外,天空中电闪雷鸣,时不时轰隆一声传进耳朵里,浓重的乌云像是一套精制钢甲,浓得晦涩而壮得强烈。
车窗内,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颠簸着,有人开始睡熟,外面沉重,里面也倦意十足。王哥发微信说他已经出发了,恭迎橘猫陛下的大驾光临!
尤念笑了笑,手机收回口袋,实在忍不了了,决定也眯上一会。
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7:30分整。王哥瞧着二郎腿坐在星巴克里,透过一面玻璃墙,看着商场里的人越来越多。
王哥已经喝光了一杯星冰乐,还咬着吸管继续吸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概就是这个点了,尤念也估计会在这个时间到,人随时都会出现,要不要先去自助餐厅里坐上?
二十四寸的显示屏上,是实况直播。拿着摄像机的人分明就是没任何摄影经验,镜头晃晃悠悠的,看得人头晕眼花。身在明孝陵的那群人似乎有了发现,正进行到关键时候。
有人敲门,临时成立的监视组组长进来,老老实实的汇报,监事人员没有看见尤念从班车上下来,特来请示。
陈辰并不在意:“王哥呢。”
“万达广场的自助餐厅里。”
“拿吃的了没有?”
监视组长配着蓝牙耳机,转接到现场人员,答案是没有。
“他在等人,”陈辰并没有大惊小怪,“应该是在等尤念,估计今天坐的是别的路线。你安排一个人到下车点去看看,等会再说。”
跟着王哥的只有两人,得了上司的命令后,一个人继续盯着,另一个人立刻出发去外面打听班车下车点。
巧的是,班车在在万达广场确实有个下车点,工作人员敬了根京烟,就从停车场保安口中打听到了。
“应该已经到了,”保安亭里,保安滔滔不绝,“下雨可能会晚一会,不过还没下,应该不会迟,小伙子,等女朋友?”
工作人员只得讪笑,假装是在等女朋友。
坐在广场外的大理石挡车球上,工作人员已经抽了三根烟。这是他顶头上司吩咐的事,不敢不重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怕挨雨淋,行人步履匆忙,恨不得一步就跨入商场内。广场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汇报了一次。
又过去十分钟,车子依旧没来。
第18章 醒来(1)
分局里人的不多,不参与任务的闲杂人等都下班了,参与任务的大都在外面执行任务。
夜幕与乌云交织着,室内就像地下室那般昏暗。
夜晚上班的鬼比多,见陈辰站在院子里看天,纷纷打招呼。搞得陈辰独自站在院子里,像是在自说自话,整个人显得神经兮兮。
第六感这种玩意,在科学界没有任何解释,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但在他们眼里,这玩意就像鱼活在水中鸟儿会飞一样,稀松平常,见多不怪。尤其是对于鬼类生物,没有实体没有三火,对天地脉格外敏感。
这种时候,出现任何非寻常事,都会得到格外的关注。
钟九诗一说封印有问题,陈辰就立即电话执行部部长,要求进地宫。然而这是件大事,部长不同意,说得请示上一级,执行部部长的上一级,是副局长级别的。于是陈辰毫不客气的用了局长给他开的特殊通道,顺利获得进入地宫资格。
目前,花亦辰和钟九诗在地宫进行的调查正进行到关键时刻,齐麟也跟在人质身边,调不开人。
陈辰也是好久没见过了,心下不确定,但宁可放过不可错失,还是决定去看看。匆匆吩咐了下,又带上一个本地熟门熟路的,陈辰亲自开车前往,不用GPS导航,全凭感觉来开。
城里的人也在准备避雨,路上的车流量明显少了许多。
陈辰把车开得飞起来,一路驶上高架桥。因为不认路,只靠导航不够,需要个熟悉南京的当地人做向导,于是随便叫了个人,没想到是个自来熟,一路上嘴巴拉巴拉的不停,也不说工作也不说国家大事,全都是鸡毛蒜皮吃喝拉撒的小事,连口水都不用咽就滔滔不绝的开说了。
越近越清晰,车子一上高架,陈辰就肯定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那是个洞开裂场,对于洞开裂场书面上的解释是:连接阴阳两界两不管区域之中间地带的进出口,只有极少的情况下会自动打开。
书面语的“极少”就是指不可能,就像科学也没有绝对的事,谁说话都不敢说死,不敢百分百肯定,说不得某天会出现个物理学家成功推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陈辰从业多年,今天是第一次遇到“野生”的裂场。
高架上不允许随意停车,陈辰还是把车靠边停了。一辆车突然转弯,吓得后面的车频频按喇叭躲避,张狂的人打开车窗,用方言骂他神经病。南京话听起来像骂人,骂起来人更厉害了。
打开车门,车外水气弥漫,大雨即将来临。
陈辰拿起腰包系在身上,那里面搁着他的装备,走得匆忙,装备没带齐全,不过他自己也足够应付。扣好扣子,起身下车。
裂场里,蜃妖的气息没有任何掩饰,阴阳两隔,互不相融,故而怎么也飘散不到人间,难怪连最擅长追踪的钟九诗都没能发现这一处。
陈辰说:“这个是裂场,我得进去看看。”
“组长!”自来熟自认为一路上和陈辰聊了那么多,已经很熟了,此刻不放心,“再多叫几个人一起来吧。”自来熟压根就看不见陈辰口中所谓的裂场,简直两眼一抹黑。
一个人行动是这一行的大忌讳。
陈辰拍了拍他的肩:“你平时是怎么学的,这种地方除了我,谁还进得去?”
自来熟想起陈辰的传说,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去去就来。”陈辰觉得他应该抽根烟冷静下,然而一摸口袋才发现烟被他落在办公室里,叹了口气,“半个小时之内,我若是回不来,记得通知。”
高架上,车速飞快。有人看见这么高架上站这个人,那人朝前跨了一步,再下一秒就消失在空气中,开车的人只当自己是眼花了,继续踩油门,向前开去,毕竟这是高架桥,他不能调转车头仔细看看。
自来熟静静的看着陈辰的背影消失,两手不知该怎么放,有点不知所措,觉得现在就应该汇报情况,又觉得万一陈辰下一秒就回来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就在自来熟左右为难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了,自来熟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串数字,平时这种陌生号码都会被当成骚扰电话,可号码归属地是北京,于是果断接电话。
电话那边的花亦辰都快炸了,他打陈辰的手机显示已关机,又打临时办公室的座机,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得知陈辰带人出去又不知去哪里的消息,赶紧要了那人的联系方式。还以为两人都在隧道里,没想到真叫他打通了!
花亦辰开口便催促道:“把电话给陈组!快!”
自来熟听出了这一口北京话,知道是那群人,便说:“陈组发现一个洞开裂场,现在进去了。”
谁知那头却反问:“什么是洞开裂场?”
钟九诗觉得今年的执行证考试,花亦辰一定得死在笔试上,否则对不起其他辛辛苦苦背书的人。又不要求他照书上那样一字不落的记,怎么能问这种傻逼话。连忙抢过手机,开外放模式,让那人赶紧给说清楚。
电话那头换了个气场极其强大的女人。自来熟听出妹妹的声音,想起她平日里的作风,如临深渊,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忙不迭全说了。
钟九诗来南京分局的时间短,但没人不怕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妹妹,除了没长钟馗的脸,她就是当代钟馗,“你说他感觉到蜃妖的妖气!”
自来熟既没本事看见洞开裂场,又没本事感觉到妖气:“对对对,他是这么说的。”
钟九诗骇然:“不可能,我们刚找到蜃妖的尸体。”
就算是借尸还魂,尸体都在她旁边呢!哪来的妖气?
已经到了清场关门的时间,明孝陵只剩下他们这群人,做事也能放开手脚。
皇陵这种地方,有残存的紫微星之气,生前越是辉煌的帝王,死后也越能庇护一方,自然也盖得住妖气,死亡的妖物没本事收敛妖气,所以他们直到现在才发现。
明孝陵不开放的秘密地宫内,蜃妖死了至少三天,尸体也被野兽啃食过,不成样子,连内丹都被肯得没影了。这个地宫连考古学家都不知道,只有他们这群人能用特殊手段打开,一来为了保护地宫内的文物,二来镇住地宫内的紫微星之力。
如果不是秃鹫妖,谁能杀的了蜃妖?如果不是秃鹫妖授意,哪只动物有胆子啃这具尸体?借着局里对地宫的强势封印,秃鹫妖就在这里做着他的秘密动作。
这说明什么?秃鹫妖和蜃妖之间有龃龉!他们的关系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反目成仇。
陈辰不在,能做主的就剩下他们两人。
钟九诗啃着她的红指甲:“蜃妖损失了那么多的血,有血催动一下,肯定是为了发动海市蜃楼啊,难不成又是冲尤念去的?”
上周六用血催动的海市蜃楼就是冲着尤念去的。
陶新知一直跟着他们身边,立刻打电话到分局里,问监视组组长,现在目标人物在哪里,得到的结果却是尤念连同他乘坐的班车已经失踪快一个小时了。
班车路线图很快便传到手机上,陈辰发现的那个洞开裂场赫然就在班车的行驶路线上。
陶新知远程让局里的人快调最近的摄像头,找那辆失踪的班车。班车自发车起到现在不足两小时,路上的限速摄像头有限,所有人都被调过去专心查录像。
三人站在地宫入口,乌云低沉的让人心慌意乱,寒风吹来冰渣似的水汽。
花亦辰和陶新知站在下风处抽烟,钟九诗不讨厌烟味,但她要戒烟,此刻烦躁的恨不得一一砍了满山的繁密树林。
钟九诗看着旁边巨大的美人蕉,觉得它们美得嚣张跋扈。风雨欲来,恍然中带着催山之势,脚下青石的路间生着青草,她竟然想吃云南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