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重是真的有点兴趣了，他问：“怎么说？”
　　“不管是不是文物，但凡一样东西成精，有了灵性，那本体必然是根基所在。”潘胖子说的速度很慢，但没一句废话：“如果本体碎裂消失，而灵性依旧，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本体换了。”
　　谢小山忍不住反驳：“怎么可能？若是本体换了，那灵性也没了吧？”
　　潘二胖子看着谢小山：“如果是同源呢？”
　　谢小山一愣，潘二胖子说：“我其实并非克鼎的灵。”
　　谢小山瞪圆了眼睛，宫千重笑了笑，没说话。
　　“一个大墓里，能有一样法器诞生灵性，或者说灵性觉醒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大墓里再出第二个呢？”潘二胖子说：“所以我不是克鼎本身诞生的灵，而是那个墓其他所有青铜器皿蕴含的气汇聚而成，最终盘踞在克鼎内，因而成了克鼎的灵。”
　　“毕竟克鼎是所有青铜器里面巫纹数量最多的祭祀礼器。”
　　宫千重思考了一会：“那你的意思是……”
　　“在我和大哥出土的年代，九州结界还没破。”潘二胖子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所以那时候出土的上古文物但凡有一丝灵性，都会得到九州结界的反哺。”
　　“九州结界汇聚了整个大陆的气运，代表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血脉以及灵魂的不断繁衍和传承，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人不死绝，血脉不断，精神不灭，九州结界就会始终存在。”
　　宫千重提出异议：“聊天室里有人说九州结界破了。”
　　潘二胖子沉默了一会才说：“没错，因为传承断了，那时候举国上下都在研究西方科技，彻底割裂了这片大陆上的传承，其实若仅仅如此，结界也不会破成那样，奈何……王朝破灭，九州结界为了护住残存的金龙，将身上八九成的气运都交给了金龙，剩下那点力量又不断分润在觉醒的灵身上，最终在二十世纪初，终于没撑住，彻底破了。”
　　“前辈体内的那个灵，如果是本体不在而灵长存，我想他的本体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碎裂，并又得到了新崛起的信仰加持，同源的力量进行替换，这才让他能继续存在。”
　　潘胖子认真地说：“我翻阅了那时代的不少资料，发现唯有一种精神，是能让这片大陆子民全部为之疯狂的。”
　　宫千重认真了点：“是什么？”
　　潘胖子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毛选语录！”


第66章 天上云湖
　　要说毛选语录，往前推四十年, 那简直是每个人都会背。
　　潘二胖子更是从那个时代诞生的灵, 太明白过去一百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世变迁了。
　　宫千重接过来翻了两页, 就很自然地合上了。
　　抱歉，比起科学, 他更唯心。
　　宫千重：“行，我知道了，谢谢。”
　　潘二胖子松了口气, 他这算是还了宫千重修锅的人情, 毕竟到他们这份上, 欠什么都可以，除了人情。
　　潘二胖子起身告辞：“我离开了也有一天多了, 估计家里人在找我, 我就不打扰您了。”
　　这胖子一谈完事情就很礼貌地告辞了, 和他那风风火火的哥哥简直是判若两人。
　　谢小山和宫千重打了个招呼, 亲自送潘二胖子走了，他现在是生怕出什么意外, 再让这些大锅们出什么问题。
　　等潘二胖子和谢小山离开后, 庄别立刻现身, 他拿起被宫千重放在一侧的语录，打算熬夜读书。
　　宫千重打了个哈欠，掀起被子睡觉了。
　　庄别看了一晚上, 他不仅看完了那本语录，还上网查了一晚上的资料。
　　第二天宫千重揉着眼睛起床, 庄别就坐在他的床头，眼睛亮晶晶地说：“我们去湖南吧！”
　　宫千重睡眼惺忪地刷着牙：“去那干嘛？”
　　庄别绕着宫千重叽叽喳喳：“我查了，本朝、哦是新时代的开创者出生在楚湘之地，我想去那看看，也许能找到本体的信息。”
　　宫千重洗了把脸，他随口说：“那等谢小山回来后再说吧。”
　　谢小山很快就回来了。
　　他还顺便买了早点回来，他将桂花粥放在宫千重面前，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克鼎前辈一向不惹事，我送他上车和对面联系后，就回来了。”
　　事情都解决了，他也可以休假了，准备开学了，还能去大荒玩啦！
　　宫千重：“哦，那你去订票吧，我要去湖南一趟。”
　　谢小山：“…………”
　　直到他们坐在飞机场，谢小山都一副蔫耷耷的样子。
　　宫千重用手机查楚湘之地的资料，他一边看资料一边说：“公费去湖南旅游都不开心吗？”
　　谢小山有气无力地说：“那可是荆楚啊，鬼文化源远流长，我去过好多次了。”
　　每次都被鬼追来追去，他完全不想去啊！
　　谢小山看向宫千重：“今天不上线了吗？”
　　宫千重不置可否：“这件事更重要。”
　　谢小山微微蹙眉，他想起昨天克鼎说的话：“您体内还有位前辈？需要去湖南找身体？”
　　宫千重的回答依旧很模糊：“可能吧，具体也不确定。”
　　谢小山问：“那您有什么计划吗？”
　　宫千重：“先去长沙，再去湘潭，韶山也要去看看，还要去看洞庭湖和岳阳楼。”
　　谢小山听后心里一松，这都是鼎鼎有名的旅游之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宫千重向来是个低调的人，他这么说了，也是这么做了，到了长沙后，宫千重和谢小山跑到橘子洲头转了一圈，瞻仰了一下当年伟人游过的湘江。
　　他们在湘江边上吃了湖南米粉和干子，又坐船游览了一番。
　　谢小山虽然很想说几句风景优美之类的好听话，但说实话，他也算走遍大江南北了，橘子洲说穿了也就是个江心岛而已，所以谢小山最终只是说：“这边的水系很发达，看哪里都水灵灵的。”
　　宫千重的目光落在滔滔奔流的湘水上，嗯了一声，他说了一句：“天地所钟。”
　　谢小山心中一动，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孩，男孩的眼睛一直盯着湘水，似乎发现了什么。
　　谢小山小声说：“怎么说？”
　　宫千重没搭理谢小山，半晌，他才说：“下午去岳麓书院吧。”
　　谢小山满脑门雾水。
　　宫千重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一样，之后连着三天，他们游览了长沙、武汉、韶山等知名旅游地点，不管是红色旅游还是山水旅游，他全都体验了一遍。
　　最后他们来到了岳阳，站在了洞庭湖边。
　　看着这片袅袅生烟的洞庭湖，宫千重突然对谢小山说：“这里以前是海。”
　　谢小山的心情很好，毕竟这几天真算是旅游了，完全没有遇到任何糟心事。
　　他说：“毕竟上古时代洞庭湖的面积要更大些嘛，而且那时代的人也走不多远，自然会将湖认做海。”
　　宫千重笑了笑，他说：“云梦泽可比洞庭湖好听。”
　　谢小山哈哈笑：“云梦，梦在楚地本就是湖的意思啦。”
　　云梦，意为天上云湖。
　　谢小山又说：“而且洞庭为神仙之府的意思，不管是云梦还是洞庭，都很有韵味。”
　　宫千重静静地看了一会湖面，他说：“走吧，包一条船，我们去游湖，顺便去君山看看。”
　　谢小山不以为意，他找了一条民家渔船，带着宫千重上船。
　　他们和老板谈了价格和时间，上午出发，中午在君山边上吃饭，下午就回来。
　　由于谢小山找的船不大，出了船舱就能看到湖面，宫千重就坐在船边，他看着平淡无波的湖水，沉默不语。
　　船家是夫妻俩，船老大在舱里掌舵，船娘招呼宫千重：“坐过来点，小心晃下去。”
　　宫千重没搭理船娘，谢小山凑过去和船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很快谢小山就摸清楚了君山上的风景，还得了船娘的介绍，打算去买点正宗的君山银针回去喝。
　　这俩人聊的兴起，船娘说起君山银鱼的肥美，谢小山做流口水状，船娘就立刻进仓要炸点银鱼给谢小山吃。
　　将船娘打发回去后，谢小山凑到宫千重身边：“洞庭湖有什么东西吗？”
　　今天宫千重异常沉默，听了谢小山的问话，他说：“你没发现吗？”
　　谢小山歪头：“发现什么？”
　　宫千重：“龙气啊。”
　　谢小山：？？？
　　宫千重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谢小山：“你这几天白旅游了吗？”
　　谢小山虚心请教：“还请指点。”
　　“我看了历史书，这里是上古时代的三苗之地吧。”
　　宫千重淡淡说：“鬼神之说在此地流传，比起被儒家统治的中原，这边倒是有些先民传承残留。”
　　谢小山依旧不知道宫千重想说什么，他想起宫千重在大荒的身份，问道：“难道这边有巫吗？”
　　宫千重摇摇头，他对谢小山说：“泄露天机会遭天谴，不过嘛，反正都过去快一百年了。”
　　“还不懂吗？为什么末代后这边涌现出无数天之骄子？”
　　宫千重淡淡说：“因为这里的传承比较全，从上古，到中古，不管是辉煌还是没落，这边都保留完好，所以……”
　　所以可能是九州结界的庄别会选择在这里消散，而楚湘之地也没让庄别失望，宛若昊日一般的俊才层出不穷，才有现如今的新时代。
　　宫千重长出一口气：“我们来对了。”
　　谢小山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想起这几天的红色旅游，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他喃喃说：“真的假的？”
　　宫千重突然一笑：“假的。”
　　谢小山一噎，宫千重像是活过来一样，笑嘻嘻地说：“中午你去请船家夫妻吃饭吧，这条船让给我。”
　　谢小山谨慎地说：“您想干什么？”
　　宫千重若无其事地说：“不干什么，就在洞庭湖上转一转。”
　　说实在话，这帮大佬们在谢小山这边的信用等级几乎为负了！
　　谢小山斩钉截铁：“我可以将那对夫妻忽悠走，但我要在场！”
　　宫千重不以为意：“行，那一会你去开船。”
　　谢小山：“…………”
　　——虽然没有开船的许可证，可万能的谢小山的确会开船。
　　他们在洞庭湖上游荡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船老大将船停到了一个码头。
　　谢小山用了点手段，让船家夫妇遗忘了让客人开船是多么不靠谱的事，同时还忘记了自己的船怎么能交给其他人开这种绝对不符合逻辑的问题，俩夫妻拿着谢小山给的钱高高兴兴去君山上吃香喝辣了。
　　而谢小山不得不顶着正午的太阳，开着散发着铁锈味和鱼腥味的船，跑到洞庭湖中心吹风。
　　谢小山心想，他果然就是劳碌命，根本别想有个愉快的假期。
　　船停在洞庭湖湖面上，远远地能看到名传千古的岳阳楼，岳阳楼和君山遥遥相望，正午的湖面上没别的船，都避了太阳去吃饭了。
　　宫千重坐在船边，谢小山躲在船舱阴凉处，他看着船头的男孩，不知道宫千重想干什么。
　　就在太阳升到天空的最高点，也许是谢小山的错觉，他居然觉得男孩在发光？
　　但下一秒他就站直了身体瞪圆了眼睛。
　　不是他的错觉！男孩真的在发光！
　　或者说是有什么发着光的东西从男孩体内慢慢剥离，渐渐的，好像天上日光全都凝聚在了眼前这个淡淡的人影上，甚至连谢小山都能看清对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