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昂噗嗤笑出声，拍手叫好：“没毛病。”

柯复抿嘴笑了笑。

季默林假装没看到这些异常，淡定地接下话柄：“是吗，我看过剧本了。他有很多令我疑惑的地方，很多事，也很难让我客观地评价。”

“您指的是？”柯复问。

季默林翻开剧本，修长的手指点在其中一处对白：“比如，第六场第五幕。”

这幕是男主肖臣好奇地跑来参观祭石，浩浩荡荡的阵势中有个相貌年纪都与他相仿的年轻人，也就是男二易晓城，肖臣来了兴致，主动问好的那一段。

“巷民丢了记忆只当作巨石为神石，男主却知道落下的巨石是祸端，何况他有死神的身份，多了一层视角。所以哪怕想突出他开朗飒爽的性格，太过明快的开场白也怕是不太合适了。”

柯复听着听着便坐直了身体，作观摩状。

季默林说罢往后靠了靠，阖眸沉了两秒，睁眼时嘴角已挂起轻巧随意的弧度，慵懒地偏扬着头，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像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这不是季默林平常的状态。

柯复反应过来，他在演戏！

季默林肩膀微斜，手臂向内稍缩，仿佛他身旁倚着的不是空气而是一颗老树。

“公子如此虔诚，怕是有什么要紧的夙愿？”说着他抖抖肩膀，优雅地拱手行礼，明明在笑着，可总像藏了微嘲在里面：“在下肖某，先祝公子心想事成，一往无前。”

季默林停下来问：“如果这样呢？”

柯复哑口无言。

对于季默林的演技，他从来没有质疑过。可近距离地看着他随机入戏演了一段，心里的震撼与敬佩又上了一截。

能这么快捉住精髓并入戏，季默林到底是什么样的演员啊？

池子昂很懂柯复的心情：“所以我才找他的。”

季默林依旧优雅自持：“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看用我演，片酬可以打折。”

池子昂点头肯定：“也是原因之一。”

季默林无视他，转头对柯复说：“柯老师笔下的人物很有魅力，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我可能会讨厌他的。”

柯复一听这话忙问：“怎么说？”

“我不喜欢挟带英雄主义的人。”季默林说：“尤其是那些，自认为看得很明白，最后却深陷其中的人。”

柯复想到他和林将忱的现状，扭开脸小声嘀咕：“……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倒是巴不得林将忱什么时候早点陷进来。

季默林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气势弱了一截，想追问下去，池子昂已经转开了话题，到场地布置上去了，季默林只好作罢。

过了十二点，柯复起身告辞，问另外两人的去向。池子昂说还有事要和季默林商量，便先打发柯复走了。

“柯老师好好努力，希望这次我演的角色能活下来。”网友戏称的‘便当’万年户，季默林在柯复背后凉凉道。

柯复出门的身子一晃。

风铃晃过，季默林把冷彻的咖啡推远，斜瞥了一眼对方：“你说实话，肖臣原型是谁？”

池子昂玩着指甲，漫不经心道：“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季默林不客气地朝门口指了指：“这戏罢演，你可以出去了。”

“……你能不能换个套路。”池子昂没瞒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都猜到了吗，A市的死神就他一个，还明知故问做什么。”

季默林痛苦地扶额：“……还真是他。”

让一个捉魂师演死神，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方更不痛快。

tbc.

32 你会听见吗？

柯复被池子昂叫出来之前没来得及吃晚饭，两杯咖啡下肚，原本已经麻痹的饥饿慢慢被勾了出来。

城西一大片都是住宅区，熄灯时分犹如无人般寂静。可出了小区再往西走两步，便可见清晨买菜的小摊，到了晚上已经换了波人，成了一溜的小吃摊。不长的胡同，涮串烧烤应有尽有。

柯复站在风口纠结万分。

吃，没准会胖。不吃，实在太饿。

他不是喜欢健身的类型，住校时偶尔出现在健身房十有**是因为宅得太久，杨帆看不下去，强行拉着他出出汗。现在他签约了S社，怎么着也要维持住形象，加之饮食健康，该有的一样不缺。

柯复分析着吃夜宵的利弊，眼看化作天使的小人已经快要打败嚷着要吃夜宵的小恶魔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抬脚往里面走去。

胡同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香味，不算难闻。

与住宅区相反，这里人声鼎沸，支起的散桌旁零落着数量不小的空酒瓶。

“魔芋就剩两串了，我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

柯复的脚步一顿，眼神因摊前漂浮着的身影瞬间亮起来，心跳也跟着跳动地不规律。

小恶魔将一击必杀，稳占了上风。

林将忱穿着工作服的长衫，飘在排在他前面的人背后探头探脑，宽大的衣袖被他焦躁地甩来甩去，像是特别着急换回肉体，冲过去把两串魔芋买到手一般。

灵力在人群中的感知会被削弱，何况在深夜，不干净的东西容易增加的时间段，短时间使用灵力不会被很快发现。

加之众目睽睽，林将忱要是想换回肉体，也要先离开这，避开小区的摄像头，再折返回来才行。

“不知道一会来的爱不爱吃魔芋……”

前面的人走了，林将忱还在摊前踌躇，没等他做出决定，身后已经有个高大的身影覆上来，直接穿过了他的灵体，排到了他前面。

“麻烦两串魔芋。”柯复道。

林将忱被人类穿灵体穿习惯了本来没在意，但听出是谁的声音后态度马上不一样了，喜出望外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柯复修剪整齐的后脑勺。

柯复瞥见对方看自己时发光的眼神，内心严重怀疑林将忱看的可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面前的食物……

他飘过来趴在柯复肩头：“快快快柯老师来得正好，再帮我带两串鱼丸。”

“这个，还有这个。”柯复头也不回地指挥着店家装盒。

林将忱凑近看了看，柯复选的基本都是蔬菜类，嫌弃地躲远了抱怨道：“柯老师，你信我一言，反正是垃圾食品，肉和菜叶子放在一起涮完是没有本质区别的。”

“千叶豆腐，恩……还有金针菇。”

柯复不理他，林将忱不死心：“这位朋友你养生能不能别带着我？我想吃鱼丸。”

“茼蒿一串吧。”

“鱼丸熟了。”林将忱指着某一块提醒。

“豆皮也一串。”柯复目不斜视。

眼看着食盒快塞得满满当当，林将忱看得着急，甚至开始怀疑柯复会不会雷达失灵了，根本没看到他。

他伸手在柯复眼前晃了晃，垂死挣扎道：“……你真不准备点鱼丸？”

背对着林将忱，柯复不着痕迹地抬手遮住脸上快压不下去的诡异笑意，清了清嗓，终于遂了林将忱的愿：“四串鱼丸，就这些。”

店家利索地装盒：“小哥我给你分两盒装吧，一盒装不了多少汤了。”

林将忱听了使劲点头：“两盒，必须两盒。”

“不用，一盒就好。”柯复出言阻止了店家回头拿盒子的动作。

林将忱狐疑地盯着柯复掏出手机淡定地扫码付款，嘀咕道这些该不会都是他一个人要吃的吧？那我刚才瞎逼逼了半天岂不是太尴尬了……

还好柯复没让他尴尬太久，林将忱仗着还是灵体，与对方靠得很近，柯复回身，几乎是贴着他耳尖轻声说：“走吧。”

简短的两个字很快被其他喧嚣掩盖。

林将忱慢悠悠地在柯复飘着，目光四处游索就是不敢放在柯复身上。

人类肉体捕捉不到灵体，但灵体对人类的触碰却有感知。

尽管很轻，微乎其微，但方才柯复脸颊滑过他耳尖，不知怎的，那块被擦过地方很快像沸腾般滚烫起来。

操？！

林将忱慌张地捂着耳朵悬在原处，好在唯一能看到他的走在前面柯复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得很坚定，似乎确定了林将忱会跟上来。

林将忱不是会为了两串魔芋出卖灵魂的人，但是还有四串鱼丸，而且就在刚才，他眼睁睁地看着柯复进超市拿了两罐可乐出来。

他屈服了，为了垃圾食品和肥宅快乐水屈服了。

明知对方是故意的，也不能跟肥宅快乐餐过不去。

柯复偷瞥到身后乖巧跟着的灵体。弯了弯嘴角，给林将忱留了道门缝：“来啊。”

林将忱怒道：“你能不能别跟遛狗一样？”

柯复这个接近于宠溺的口气，举止温柔的动作，好像他招呼的不是林将忱的灵体，而是一直摇着尾巴等待投食的大黄狗！

呸，他才是大黄狗！林将忱嫌弃完别人又嫌弃自己的比喻。

柯复看着林将忱进了门就换回了肉体，盘腿坐在沙发上等吃的，没有丝毫见外的意思，愉悦值达到了一个小高峰。

两个一米八上下的大男人围着一盒关东煮的画面有点诡异，林将忱小心翼翼地挑出魔芋，叼着竹签问：“你真的不觉得两个盒装比较方便？”

柯复咬了一口竹笋，含糊道：“还好。”

什么叫还好？

林将忱循循善诱：“下次你慷慨解囊的时候要是分两个盒子我就更感激你了，这样我还钱的时候算账也方便。”

柯复挑眉：“现在不感激我？”

林将忱哽了一下，很快圆回来：“所以我说的是，更感激你。”

一串鱼丸递到他嘴边，林将忱下意识咬住，在嘴里嚼了几下便听见柯复说：“不用，现在挺好的。”

林将忱心堵。

眼前这位处于盛放期的祖国花朵不久前还像只软糯可欺的小白兔，除了喜欢刨根问底之外，说什么信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小聪明逐渐被对方一一看穿，不想暴露在人类面前的秘密也被牢牢抓在手心，相处间再无优势了呢？

“演员，选好了。”

林将忱沉溺于自己的心思，柯复突然说话，吓了他一跳。

柯复继续说：“池导过几天要联系取景。”

“噢、噢噢，那不挺好的。”林将忱不知道柯复为什么和他讲这些，干巴巴地敷衍道。

“我可能会一起去。”

林将忱虽然不了解娱乐圈，但毕竟和池子昂混的熟，有些流程也比普通人清楚：“你不是编剧吗，剧组其他事你也要操心？”

柯复补充道：“和责编团队一起。”

林将忱随口道：“恩挺好的，你在家宅了这么久，正好出去找找灵感。”

柯复投来了目光：“灵感？”

见对方特意挑出这词反问，林将忱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别说这个了，你要去多久？”他企图转移话题。

柯复没打算放过他：“你知道我的灵感是什么吗？”

林将忱心说，我他妈当然知道！

柯复的剧本还只是草稿时的大纲他就观摩过了，当初柯复应该是没有想好男主角的名字，所以都用‘林将忱’来代替。

如今林将忱这一下，无非是把自己苦心营造的友好邻居关系进一步推向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