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来什么
江适冲出了教室。
“江适!”方佳倩的心一下揪紧,她也站了起来,肩膀却被按住。
“这是他的选择。”这是徐天纵第一次对他喜欢的女生说狠话。
“老师!”江适在后面喊。
俞月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才转身,“怎么了?”
“我……”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江适没说出那四个字,踌躇了一下,问:“你看到作文下面的字了吗?”
俞月点了点头。
江适眼睛一亮,“那,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俞月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是长辈的平和,“江适,我是老师,你是我的学生。”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指导你学习,我关心你生活方面的问题,我尽可能的帮助你,这是我的职责,都是理所当然的,我对每一位同学都是如此。”
江适的心抽痛了一下,却还是固执地说:“可你对我是不一样的。”
“江适,听我说,在缺乏关爱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会对别人给予他的善意分外珍惜,以至于混淆了那份感情。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不是的,我没有混淆,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可江适却轻轻点头,“我会……好好想的。”
俞月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下节还有课,先走咯。”
“老师。”江适拿出了小盒子,“这个,你能收下吗?”
“是什么?”
“耳环。”江适说,“就当作一份谢礼。”
俞月看了看小盒子,没有拿,而是抬手摸了摸耳垂,“老师已经有了哟,谢谢你的心意,但还是把它送给你真正喜欢的人吧。”
这场暗恋,就这么以一种平和又残忍的方式拉下帷幕。
江适不是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人,他要是想藏着点什么,连整天挨在一起的徐天纵也发现不了。
当徐天纵问他什么结果时,他咬定自己只是去上了个厕所,这一页就算翻过了。
只是他回到家,看着又变得没有人情味儿的屋子,总算泄露了些悲凉。
他敲了敲鱼缸玻璃,对里面蜷缩的白蛇说:“你在闹什么别扭?都两天没变人了。”
“你变人我帮你绑辫子呀。”
“喂,吱个声,不对,吐个舌头。”
依然是江适浪费口水。
他叹息了一声,蹲下来,额头贴着玻璃,“算了,这样也行。”
安静持续了好久。
江适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我现在有一点难受。”
第二十一章
装睡的白蛇尾巴尖颤了颤,犹豫了半晌,还是舒展了身子,贴着鱼缸玻璃爬了出去。
莹白的光芒一晃而过,抬眼间,江适身边便站着一位白发男人了。
江适仰头看着也白,几天不见他人形的模样,他还是那么俊美非凡,冷白的头发更显得他神情漠然,如同误入凡尘的仙人。
也白默默与他对视,突然伸出手,指尖在江适的眼角蹭过,带去了一滴晶莹。
江适半天才反应过来,没等他逞强说是犯困时,就看见也白将沾着他的眼泪的手指含入嘴中。
江适:“……”
也白皱眉,“哭的。”
“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你就非得尝一口是吧?”江适站了起来,看见也白他的心情奇迹的恢复了些,这大概就是美人的力量吧。
“那是……”也白想了想,“眼泪?”
“答对了,大白真厉害。”江适牵了牵嘴角,他意识到在也白面前他不需要隐瞒和伪装,呼出了一口气,他慢悠悠地往厨房走,“想吃点什么?”
“不饿。”也白跟在江适身后,还对他的眼泪耿耿于怀,他知道眼泪是什么,也就知道为什么会有眼泪,妖也是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否则也不会出现渊且这样的反动分子,他继续问:“你为什么会哭?”
“我那眼泪还没掉下来,那不能算哭。”江适给自己挽尊,说完又笑了一下,说:“人生第一次告白失败,心里不好受呗。”
“告白?什么是告白?”这就超出了也白的知识范围了。
江适打开冰箱拿出了鸡蛋和火腿,随口说:“我跟你说我喜欢你,这就是告白。”
也白眨了眨眼,“你喜欢我?”
“不是,你的脑子是不是不会转弯啊?”江适被逗乐了,“我是挺喜欢你的,但那和表白的喜欢不一样。”
都是喜欢,有什么不一样的?也白迷茫了,不过他的结缘者说喜欢他,这样他有点开心,连带着前两天的不愉快也忘了。
但他难得脑子转得快,抓住了重点,“你告白失败了?你跟别人说喜欢了吗?”
“没有。”江适开火下油,单手打蛋,片刻便煎香诱人,“我根本没机会说。”
“你不开心?”
“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算不算开心?”江适耸了耸肩,“我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以为自己都……失去那么多了,在来一个时候就一定能抓住。”
江适的话他有点听不明白,但他却从江适的背影里看出来落寞,瘦高的青年此时看上去有些单薄。
也白抿紧了唇,这时候他要说点什么,不能漠然以对。
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什么。
江适正要把鸡蛋火腿装盘,就听到身后生硬的声音:“别难过,看到你皱眉,我的心就痛不欲生。”
他手一抖,盘子差点摔了。
“你的眼泪美得像钻石,但我希望我永远都不会拥有它们。”
江适的鸡皮疙瘩寒毛冷汗全出动了,这比也白刚来他家带给他的惊吓还过之无不及。
也白那平坦的语调还在继续:“如果想哭,我的肩膀一直为你开放。”
“……够了,我求你……”江适气若游丝。
也白的库存也没了,正认真用力的会想下一批,“唔……结婚……结婚之后……”
“停停停!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你都从哪儿学的?!”江适爆发了。
“黑盒子。”也白不解地看着江适,“你不是爱听吗?”
“我爱听?”江适险些一个平地摔,“我谢谢你我爱听……以后学点正经的,听话,啊。”
这明明是你开给我看的。也白实在不懂江适到底想让他怎么样,眉目间也染上了迷茫。
江适把炒好的菜端上桌,给了也白一双筷子让他直接夹着吃。
“你记忆力挺好啊。”江适调笑,“下次我给你放相声,你还能给我来一段。”
他想想也白说捧哏逗哏就觉得好笑,一个人埋头在那噗噗傻乐。
笑了。
也白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一口接一口斯文地吃炒鸡蛋。
江适自娱自乐够了,抬头,也白端坐着专注吃东西的样子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可能俞月说的确实没错,他只是太渴望那一点关怀和陪伴了。
现在也白陪着他。
他甚至萌生了,跟着这蛇搭伙就这么过一辈子也行的念头。
可如果有一天也白也离开他了的话……
江适垂下了眼,停,不要想那些长久的事,他是妖。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
月考彻底翻篇后,高三的学习又回到原来的轨迹,唯一的变化是英语课堂上站着的人变成了何老师。大家虽然说舍不得俞月,不习惯俞月不在的课堂,可当正牌班主任回归时,同学们依然欢天喜地,课程平稳的进行着。
只是江适偶尔会望着窗外对面的办公室出神。
江适提着菜来到小虫家时,没想到给他开门的是小虫爸爸。
“龙哥今天下班那么早?”江适诧异。
“出了点事,忘记跟你说今天不用来。不过小虫看见你应该会高兴。”小虫爸爸让他进屋。
进屋江适发现小虫妈妈也在,小虫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家人齐了。
“阿适你来了。”小虫妈妈说。
“阿适!”小虫抬起头,眼睛明亮的看着他。
“你们家今晚有活动啊?”江适笑着说,“那我可就多余了。”
“才不多余!”小虫说。
“见着阿适你就开心了。”小虫妈妈捏了捏他的脸,“阿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江适想到了家里的也白,难得能回去吃顿晚饭,便推辞了,“没事儿,我回去吃就行。”
“阿适你要走吗?”小虫过来拉着他的衣服,可怜兮兮,“你别走嘛。”
小虫妈妈也叹息着说:“就吃个饭,陪陪小虫吧。他在学校发生了点事儿,心情不大好。”
“发生了什么事?”江适问。
“上次欺负小虫的那几个孩子,有一个又来招惹小虫了。”小虫爸爸说,“小虫这孩子也是胆小,被威胁了好几天,今早他索要小虫的零花钱,小虫没给,他就动手了,闹大了我们才知道。”
小虫低着头玩安静地江适的衣摆。
小虫妈妈满脸对这件事的无奈和责备,“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不知道他家到底是怎么教的,在老师面前还把错都推到小虫身上,说是小虫诬陷他。这样的人,以后到了社会不就是多了一个潜在犯罪分子吗?他被停课处理了,我还是觉得力度不够。”
江适低头看着小虫,只看得到他的头顶,看不见他的表情。
小虫妈妈去进了厨房后,江适把小虫拉回了房间,与他单独相处。
“哪一个?”江适淡淡的问。
小虫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过了一下才回答:“张前,就是脸上有疤的那个。”
“被威胁了,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起来过?”
小虫手指搅在一起,眨眼的频率变多,呼吸也急促了。江适等着他的回答,却听到他的抽泣。
小虫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砸在手上都能发出啪嗒的声音,他还忍住不发出声音,简直能让人心疼死。
江适瞬间软下了脸,给他擦眼泪,“不哭不哭,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小虫甩着眼泪摇头,“不,不用了,他已经……已经受到惩罚了。呜呜呜……”他扑进江适怀里。
江适只能尽量柔声哄着。
这晚江适非但没有提前回家,还更晚了。小虫黏他黏得紧,他一说要走了,就找各种理由挽留,配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江适的头都摇不开。
“小虫把你当榜样看了。”小虫妈妈一脸欣慰的笑,“他很崇拜你,这种情况下就特别依赖你。”
“要不今天你就在这住下吧。”小虫爸爸也说。
“住下住下!”小虫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看着江适。
江适满脸为难,他想到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他,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
另一边,也白坐在电视机前,里面的电视剧已经放起了片尾曲,可江适还是没回来。
他闭上了眼,通过与结缘者的羁绊,感应江适。他的妖力恢复得越多,能感应的范围就越广。
方圆三里之内……一直没离开那里……
这个时候江适应该回到家了才是。
也白身子一歪,躺倒在沙发上。他呆愣地看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回来?
刚才看电视的片段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离开你一秒,我就想你想得发疯。
——我,我也是!
——我想见你!
——我,我也是!
——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去找你!等我哦!
——嗯!
也白仿佛受到了启发,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然后,走出了家门。
他在人界的大部分日子,都是在江适的家里,对于现在的人界的认知,也就是被江适躲避的那段时间。
不过也仅仅是“和妖界不一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