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桂花
绵绵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谭闵还想看看绵绵腿上的伤,要绵绵把裤腿卷起来。绵绵怎么都不愿意,说自己腿上没伤,把谭闵赶了出去,就差没砸东西过来了。
谭闵憋着一肚子气,出门就将花花和王德贵骂了个狗血淋头。花花听得花瓣都要萎了,王德贵听得都要冬眠了。
绵绵听见他在发火,自顾自地将裤腿卷上去,看自己腿上的伤。他的腿满是青紫伤痕,跟烂桃一样。他那点微弱的灵力还不够支持他给自己疗伤。于是他打了一盆水洗尽了血污,之后就忍着痛,抱着兔子躺进了被窝里。
他在夜里迷迷糊糊地感到腿上微微发烫,只是眼皮子很重,还睁不开。
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黑夜里行走,梦里一直有盏橘黄的明灯,摇摇晃晃,飘飘忽忽地,像是在给他引路。
一觉醒来,风和日丽。他扭头看去,身旁的兔子还在昏睡之中,不曾清醒。
吃早饭的时候,谭闵特意试探了一下司水君,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司水君悠哉悠哉地吃着油条豆浆,说一觉睡到大天亮。
司水君看起来是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谭闵本想找机会质问母亲为什么要置绵绵于死地,想到绵绵说母亲要打断他的腿,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不去招惹母亲,也希望母亲别来招惹绵绵才好。
没几日便是中秋,谭闵家族中的妖精从各个山头赶来赴宴。
谭闵在晚宴上热情地跟他介绍谁是他的谁,绵绵却提不起一点兴致。绵绵只记得,谭闵的大哥谭言沉稳内敛,跟嚣张跋扈的谭闵一点都不像。谭闵的鱼精大嫂眼睛又黑又大,就爱盯着他看,而且从来不眨眼。
司水君与他们同席,他说:“一月前我还收到谭凌的信,他说会从尔梦山回来过中秋,怎么就杳无音讯了?谭言谭闵你们俩兄弟有没有看到他的家书什么的?”
两兄弟皆是摇头说没有。
谭闵说:“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司水君说:“你以为谭凌是你?谭凌行事向来稳重,若是迟归家也定会打声招呼,可别是出什么事了。”
他招了招手,让一旁的侍卫贴耳过来。他嘱咐了几句,侍卫点点头,出门展开黑翼朝天空飞去。
司水君的神情只凝重了一会儿,转向大伙时又是亲厚温和的笑:“大家吃菜,吃菜啊,都是一家妖精,千万别客气。”
席中有几个美艳的女妖,从方才起就不断打量着绵绵,交头接耳。有个女妖问道:“这位妹妹看着眼生,敢问司水君,这是谁家的姑娘?”
司水君说:“这是谭闵从小秋山带来的朋友,恰好也是我故友家的孩子,叫绵绵。”
那女妖掩唇轻笑道:“我方才还在想莫不是又是谭闵的新欢。”
司水君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地笑了笑。
谭闵道:“小姑说笑了,纵使我风流账无数,这么堂堂正正带回来,在席上同大伙吃饭可是头一次吧。”
女妖道:“这话倒也没错。”
接着他们便戏说起谭闵从年幼至今做的混账事,欠的风流债。一家子倒是其乐融融,偶尔也调侃绵绵一两句,只是绵绵有些心不在焉的。
往年这个时候,云朵姐姐早已经煮好一锅汤圆了。十二哥会吵着说云朵姐姐的芝麻汤圆太甜了,要吃水果汤圆。十哥会买一盏大红灯笼,九哥回来会偷偷给他塞一把桂花糖。二哥也一定会从蓬莱山回来,陪他们吃一顿晚饭。
今年他和二哥都不在家,不知道家里会怎么过春秋,不知道哥哥姊姊会不会思念他。
他想回小秋山。
从前他从不知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是什么感受,如今才知道每天都是煎熬。他心里担忧着房里昏睡不醒的二哥,也担忧着盼不到头的明天。
他头一次体会到名为“苦闷”的东西,埋头小口喝着酒杯里的酒。
原来“苦闷”真的是苦涩的,酒也是苦涩的。
第二十三章 险象
绵绵本就不会喝酒,啜了两小杯就头脑昏沉,面颊烧红了。
谭闵注意到了,他还惦记着晚宴后要将绵绵带回别院。绵绵醉意朦胧的,这个时候最好摆弄,他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奈何几个表兄弟不饶他,几百年不见,一见都来劝他喝酒。他架不住劝,多喝了几杯,直接喝到分不清东南西北,表兄弟却还在劝。
冬仪夫人见到这个状况,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附耳过来。
冬仪夫人望着对面的绵绵道:“你将他送回去,别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切记毁尸灭迹,不留一点把柄。”
她顿了顿,眯了细长妩媚的双眼,道:“想做什么都由你。明日放出消息去,就说他已经逃出霜华山,不知所踪了。”
侍卫隔着满桌狼藉去看绵绵,那小美人撑着额角,醉得茫然。眼是一汪墨,红唇贝齿,面颊是三春桃花色。侍卫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轻声道:“属下明白。”
侍卫趁着妖精往来,绕过圆桌,将绵绵扶了起来。
侍卫将绵绵带到门口时,谭闵在醉中举着酒壶道:“走!绵绵,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回别院!”说着便要站起来,却又如烂泥瘫下了。
绵绵迷迷糊糊地听见冬仪夫人在说话。她说:“我已经让下人陪绵绵回屋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个儿,你要实在醉得不行了,就回屋睡觉吧。”
谭闵打掉身旁妖精的手:“我没醉!”
接下来他被扶着走到了黑暗的长廊里,什么都听不清了。
绵绵即便是在醉中,也不喜欢被陌生的妖精触碰。那侍卫跟着他,每次搀扶他,都被他打掉了手。
侍卫为他引着路,将他往庭院外的竹林带。
绵绵醉乎乎地问道:“这是回别院的路吗?”
侍卫道:“是的,这是条近路。”
天上是满月,左手边是白墙青瓦,右手边是黑黢黢的竹林。绵绵就走在白墙和竹林之间的石子窄路上。透过疏窗,走有一段路有时能看到灯笼的光亮,有时又是漆黑黑的一片。
绵绵走过很长一段漆黑的道路后,忽地被揽过腰身压制在了白墙上。绵绵浑身乏力,软软地挣扎了几下,瘫倒在了墙根处。那侍卫撕扯着他的衣襟,口中胡乱地唤着什么。他的手是冰凉的,喷薄的呼吸却是炽热的。
他说:“小美人,只能怪你命不好,是冬仪夫人要除掉你。临死前就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绵绵还有些许意识,晓得要反抗,只是手中的灵力还未凝聚,手腕就被禁锢住了。下一刻,他的周身飘泊起一股烟气,烟气散尽,原本勒得慌的衣衫瞬间变得松松垮垮。是时辰到了,金丹的药效失灵了。
侍卫掀开绵绵的衣襟口,惊愕地看着绵绵:“你……”
有道幽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什么?”
紧接着他的脖颈就被“咔嚓”扭断了。绵绵微微睁开眼,看见黑夜里燃起了一团幽蓝的焰火,顷刻间焚尽了什么。接着有谁将他凌乱的衣衫理好,轻轻松松把他打横抱起,穿过月洞,朝着别院的方向走去。
绵绵醉醺醺的,没有气力抗拒,只觉得萦绕在他身旁的气味很熟悉。他的头疼得厉害,不容他想些什么。
至别院,守在卧房门口的花花和王德贵原本在闲谈,莫名地失去意识,双双昏倒在了门前。
门开了,又合上了。绵绵被放在了床榻上。
他的鞋子被脱下,身上也被盖上了被子。绵绵碰到柔软的床褥,整个身子蜷缩了起来。
绵绵哽咽着说:“二哥。”眼角已盈出了泪珠。
有谁轻抚着他的脸,揩去泪痕,唤了声“绵绵”。
绵绵将小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还在唤“二哥”。
绵绵夜里吐了一回,有谁给他拍背擦了脸,递了一杯茶水。绵绵只顾着吐了,仍是醉意朦胧的,吐完漱了口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醒来,见到白绒团兔子安稳地睡在他的枕边。
绵绵将兔子抱起来,放在被子上:“咦,你不是在窗台边的木雕盒子里么,是花花姐姐昨晚将你放在这的吗?”
兔子睁开了眼,满脸惺忪,一副被吵醒的模样。
“二哥你醒了!”
绵绵怕被门外听去,赶紧压低了声音:“二哥你终于醒了,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很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醒来我就不害怕了,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逃出去。”
这时外边传来敲门声,花花端着盆热水进来,给绵绵洗漱。花花看着绵绵怀里的兔子说:“咦,这只兔子活过来了啊,眼睛都能睁开了嘿。它要再不活过来,我都要怀疑它是布偶变的了哈哈哈哈哈哈。”
花花要帮绵绵抱着兔子,叫绵绵先洗漱。
绵绵把兔子放在了被褥上,说:“花花姐姐,它不喜欢被别的妖精碰。”
花花说:“我怎么能算别的妖精呢,我与它朝夕相处……”
绵绵对着铜镜洗漱,花花忍不住凑过去,摸一摸它的耳朵。花花说:“昨晚你去吃席,迟迟没回来,我和德贵本来在门口等你的,莫名其妙睡过去了。果然秋天就容易打瞌睡。”
花花将兔子抱起来:“这只兔子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灵力再多一些,什么时候修炼出个人形就好了,肯定是个俊美少年郎。”
绵绵转过头,好奇地问道:“那昨天晚上是谁送我回来的,是谭闵吗?”
“不晓得啊,我和德贵一觉睡到清晨,什么都不知道。”花花的手架在兔子的两只爪子之下,她摇晃着兔子说,“不过应该不是三少爷,听说三少爷昨晚也是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搀着回房的。可能是府中的哪个下人送你回来的吧。”
花花见他洗漱得差不多,便起身去催早饭了。她端着热水盆就出门了。
绵绵对昨晚的事情还有零星的记忆,总觉得如梦似幻,很不真切。他好像是做了个很可怖的噩梦。可梦里是什么,他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也不愿再去回想了,至少二哥醒了,一切都会变好。
……
茗淇上神来霜华山前并未来信告知。他突然造访,让玄纣洞上下措手不及。洞中临时备宴,里里外外忙了一通,就连最闲的谭闵都被牵扯住了。
绵绵不知道这个神仙,听花花说,是个非常厉害的神仙,当年与连谧上神齐名,是连谧上神的至交好友,连天帝都要敬他三分。
绵绵问:“那他来玄纣洞,是来玩的吗?”
花花嗑着瓜子说:“上神的事情都可多了,哪有闲心思来玩。他是顺路帮妖界之主来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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