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桂花
“传话?”绵绵用牙签戳着胡萝卜丁,喂给趴在桌上的兔子。
“嗯啊。”花花把瓜子皮吐在地上,“家主回山那天不是鞭炮声声,锣鼓喧天嘛,不知道哪些个山民,闲得没事干去妖界之主那儿把家主告了一状。茗淇上神刚好就在那儿,听了这桩事,他正好要路过霜华山去玄天山采药,就帮妖界之主来传个话,叫家主去善冥之境跟他唠唠嗑。”
“妖界之主是要罚他吗?”
“罚,估计也不能罚,我们家主好歹是一山之主,不能扫了咱家主的颜面。想想嘛就是过去听几个月训诫,受受教育这样。”花花说,“你不知道,天界下令了,最近正在整治这个风气。你一个小孩,你不懂。”
绵绵确实不懂,但是他又要吃金丹扮女儿身,又要陪着一起吃晚饭。
绵绵想,既然冬仪夫人已经知道了他并非女儿身,那为什么不干脆让司水君也知晓,也省得麻烦。
显然谭闵不是这么想的,谭闵觉得司水君疼爱绵绵,将他看作亲生女儿,要是知道他和绵绵联合起来骗了他,他一定会伤心欲绝,继而坚决反对这门亲事。所以他还是决定继续瞒下去。
谭闵哄得绵绵吃了金丹,又催他在宴前熏衣沐浴。
花花和王德贵打来了热水,倒进浴盆里,收整好一切就退出了屋子。绵绵将兔子放在床上,叫二哥好好待着。他自个儿绕到屏风之后,解下衣衫没入了热气腾腾的水中。
无论多少次,绵绵都看不惯这副女儿身。他做了两千年的雄兔子,始终无法适应女人的躯体。
绵绵将头靠在盆沿上,沐浴到后来,有些昏昏欲睡。
谭闵在外边等得久了,忍不住催道:“绵绵你快点,我们要赶不上晚宴了。”
绵绵应了声,不情不愿地出了水盆。这时绵绵才发现,他腿上的伤痕及淤青全部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好转的,也许是他没在意。他拿起一旁折叠好放在凳子上的衣裳,展了开来。衣裳是谭闵命下人新做的,颇有些繁琐,可能就比他成年礼上穿的那套衣裳简单一点儿。绵绵瞧了半天也没清楚该怎么穿,取了一件薄的披上,却连打结都成了麻烦。
一块薄丝布落在了地上,绵绵捡起来一瞧,脸上绯红了一片,那是件凤穿牡丹纹的白肚兜,女儿家的东西。
绵绵才意识到这是套女装。谭闵之前从未正儿八经地给他送过这种衣裳,他穿的多数是难辨样式的素衣。穿眼前的这种衣裳,绵绵感到难以启齿的羞耻。
谭闵还在外边催:“绵绵你好了没有啊?”
绵绵闷闷道了句“再等等”,勉为其难地脱下身上的薄衫,将那件小衣裳穿上了。他举起手臂在脖颈后面打结时,不小心牵扯到了头发。他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一双手替他解开了脖颈后的结,撩开一点墨发,重新系好。绵绵惊慌失措地回头望去,腰身自身后被搂住了,尚未说出口的话也被封在了唇齿之间。
第二十四章 算账
绵绵被压制在翠玉屏风上,被迫仰起头接受这个吻。他赤着脚,全身都在发软,仅有锢在他腰身上的手臂,支撑着他,不让他掉落下去。
谭闵在屋外越发地没有耐心,道:“绵绵,你到底好没有,怎么穿件衣裳能穿这么久。”
锢着绵绵的手臂稍一用力,绵绵就赤着脚踩上了他那双锦靴的面。绵绵搂着他的脖颈,含着泪唤了声“二哥”。云湛恍若没听见谭闵的话,摁着绵绵的脖颈,再一次吻下去。
谭闵拍了两下门,道:“绵绵?你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云湛听得清楚,面上不愠也不恼,放开了绵绵,捧着他的脸又低头小啄了一口,然后搂着他的腰身,埋首在他柔腻的脖颈之间,浅浅地喘息着。绵绵想回应谭闵的话,只是还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
云湛随手抓起凳子上的衣衫,轻易将绵绵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绵绵搂着云湛的脖颈说:“还要一小会儿,你别进来。”
那一声又软又甜,听得谭闵一阵心神荡漾,怎么也不好意思催了。
云湛将他放在床上,挑拣乱成一团的衣衫,从里到外,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亲自低头系好的结和腰带。
云湛轻声说:“去吧。”看不出什么神情。
绵绵穿上鞋子,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云湛微微笑道:“等你回来再算账。”
绵绵心里“咯哒”一声,二哥这是生气了。他犹疑再三,终于是打开了屋门。门外站着的谭闵眼前一亮:“绵绵,你穿这套衣裳可真好看。”
绵绵的脸色不太好看,心思飘忽地说:“你给的是女儿家的衣裳。”倒像是在嗔怪。
谭闵笑道:“绵绵穿什么都好看的。我们过去吧,真迟了可就难看了。”
他拉着绵绵便去赴宴。
绵绵在宴上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茗淇上神,素衣青云钗,目若星辰,一股子出尘清冽的仙气。绵绵想,这可能就是神仙与他们妖精的不同之处,妖精身上全然没有这种气息,只有沉重的世俗浊气。
他又想,这种气息似曾相识,他是在哪儿见过的。接着便想到了二哥。
二哥是不同的,与云家任何一只兔子都不同。许多妖精都说,二哥有仙缘。年幼时他不懂什么叫做“有仙缘”。如今他知道了,有的妖精,确实第一眼瞧着就与旁的妖精不同,是要成仙的。
他听云朵姐姐说,二哥已经去天界登过籍,很快便要升仙了。
他正在走神,恍惚间听见了司水君提了他的名字,司水君说他是故友的孩子。绵绵猛地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对面的茗淇上神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茗淇上神问道:“你家住何方?”
绵绵说:“小秋山。”
“小秋山是个好地方,福山灵地,妖精聪颖。”
司水君道: “如此说来,上神是去过小秋山?”
“不曾,听说过罢了。”茗淇上神饮了酒水,“今日一见这位小公……小姑娘,我便知晓传闻可信了。”
司水君笑而不语。
冬仪夫人故意噎他,道:“听闻小秋山出美娇娘,女妖多有仙姿。”
司水君赔笑:“夫人这话为夫可听不得,纵然小秋山美娇娘再多,在我为夫中,自是都比不上夫人的。”
冬仪夫人轻“哼”了声,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
司水君心道冬仪这婆娘不给情面,当着上神的面还叫他难堪下不了台。
茗淇上神淡笑道:“司水君同夫人伉俪情深。”
“哪里哪里,上神说笑了。”司水君忽地想到了正事,委婉地试探,“茗淇上神从善冥之境过来,可曾知道夜岈君近来心情如何?”
茗淇上神知道他意在何处,放下酒杯道:“夜岈君素来不悲不喜,平和得很,近来也一样。”
司水君了然地“嗯”了声,抿唇点了点头。他说他明日就收整行装,准备后日清早前往善冥之境见妖界之主。
绵绵暗自高兴。司水君不在,这就意味着自己就不再用扮作女儿身了。
接着司水君与茗淇上神便聊起绵绵全然听不懂的事情,提到了如今的天界,还有故去的连谧上神。绵绵觉得每个字都能听懂,所有话加在一起,却又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了。听他们说话,就像是看春风里打着旋儿的柳絮。绵绵摸不透也猜不透。
谭闵似是能听懂的,偶尔凑过来暗嘲这些客套话,绵绵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他想可能满席里只有他是真的什么也不明白。
绵绵听得枯燥乏味,心中又惦记着二哥,在晚宴中途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说要先行离开。
谭闵立刻问要不要带他回别院,再找个妖医来瞧瞧。绵绵说自己回去睡一觉就好,坚决不让谭闵送,让他好好吃席陪家人。
绵绵匆匆从宴上赶回别院,见到王德贵守在屋门口。今晚是轮到王德贵通宵守夜。
王德贵一见他就从台阶上站起来,问道:“小公子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有晚宴吗?”
绵绵心神不宁地说:“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那要不要奴婢去请洞里的妖医?”
“不用了,一点小毛病,我睡一觉就好。德贵姐姐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那可不行,万一公子半夜醒来需要奴婢做什么呢。再说了,要是被主管抓到,可是要扣月俸的。”王德贵说,“小公子去睡吧,我保证安安静静不打扰你睡觉,绝对不发出一点儿声。”
“那……好吧。”
他看着王德贵回台阶上坐下了。
绵绵心想,王德贵守在外面,他跟二哥说话都得特别小声了。他忧虑着推开了门,竟是一眼就看到了二哥。他还未开口,就见二哥稍一抬手,一道白光砸落在了王德贵的身上,王德贵缓缓闭上眼睛,低下脑袋睡了过去。
云湛把绵绵带进屋,关上门落了门闩。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纸落在地上。绵绵叫了声“二哥”,云湛却没有理他,自顾自倒了杯茶水饮尽,然后走入里间,在床榻上坐下,用锦帕擦拭起自己的长剑。
绵绵又怯怯地喊了声“二哥”,杵在那里不敢过去。许久才问道:“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云湛翻转着手中的寒剑,挑了墨眉:“生气?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绵绵低下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知道。”
云湛听罢收剑入鞘。那把剑化作碎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云湛朝他伸出手,不冷不淡地说道:“既然如此,过来说给二哥听听。”
绵绵听话地过去,刚搭上他的手,就被横抱着坐到了他的腿上。云湛借着月光打量着他的身子,轻笑道:“云家的妖精,有一日竟会被逼到扮作女儿身。”笑中带着不明的寒意,绵绵不觉有些战栗。
云湛打了个响指,绵绵周身散起一股白烟,金丹药效失灵。他的身子提早恢复了原状。
他身上的那套衣裳,云湛是怎么给他穿上的,就是怎么给他脱下来的。
云湛行事向来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地给他脱了鞋袜,解了外衫和中衣,要绵绵自己叠好。他看着怀里的绵绵微微颤抖着,乖乖将衣裳放在自己的腿上叠好。不用灯光他都能想象到绵绵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的目光落在绵绵身上仅剩的那件绣花的抹胸上,揶揄道:“凤穿牡丹?他玄纣洞三少爷倒是惯会选女儿家衣物,都挑到贴身的上了。”
绵绵不敢看云湛的眼睛,红透了面颊,羞耻得几乎要昏过去。
“现在知道怕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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