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藏]无歧路
一个响当当的江湖世家,它的立场甚至可以左右朝政时局,末流叛将不敢轻易造次,叶凝海心中叫好,点一点头,压低声音,叹气道:
“家兄日前责怪我挥霍无度,叫我多行善事,我原想应付差事,便拖了这么一帮人白吃gān饭,可没想到诸位这么快就进了长安,我若不想办法甩掉这些人,再耗过几日,恐怕要身无分文了。”
“那些人”围着一辆破车,面huáng肌瘦灰头土脸,四人啧啧心疼:“留在城里也榨不出油水,还làng费粮食,真是辛苦了少爷的银子。”
“哈哈,我骗说带他们出城避难,等到了荒郊野岭,自然溜之大吉,”叶凝海笑嘻嘻道,“诸位通融,回来请你们喝酒。”
四人眉开眼笑:“好说好说。”
叶凝海悄悄往后比了个拇指,众人忍俊不禁。
他退后,车把式一挥鞭,病马破车,簇拥着一群人,慢吞吞往城外走。
忽有一人道:“等等。”
十几人俱是一惊,叶凝海面不改色:“军爷觉得钱不够多?”
“不是不是,”一人指指车上,“咱不叫少爷为难,反正都是些乞丐,这妞样子不错,给咱们留下可好?”
众人齐刷刷朝那女子望去,她确实往脸上抹了些泥,此时更吓得花容失色,只可惜有个道理,叫瑕不掩瑜。
叶凝海心中大骂,这帮混账想女人想疯了么?……还有——好端端一个市井姑娘,gān嘛生这么好看?不能下饭,竟惹麻烦!
想归想,表面上还得装作茫然:“这……好看么?”
四人一齐笑道:“叶少爷见得美人儿多,这等货色,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啊,是嘛……”
叶凝海gān笑两声,慢吞吞道:“可……这姑娘恐怕……不能留下……”
四人奇怪:“为什么?”
“嗯……因为她有……”叶凝海只想出一个对策,他犹豫着该不该就这么毁了人家的清誉,没想到有个伙计抢着跳了出来:
“因为这是我媳妇儿!”
一片哗然。
……够勇敢。叶凝海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叛将四人目光一致调转,哈哈大笑:“你媳妇儿?”
一支长矛寒光凛冽,抬手便要灭口,叶凝海咬牙握住剑柄——凝光,你看你大哥多倒霉。
“让开!”
他飞起一脚揣开那名伙计,一剑卡住前刺出的矛锋,回头吼道,“给我跑!”
车把式见势不妙,拼命挥鞭,一行人前扯后拥,几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城外。
“跑你们的!”叶凝海紧追出去,感觉那十几号人有了减速的趋势,忙又一声喊,停步,转身,反手换剑,守城叛将已追至身后,“来罢,区区四个——”
城头上跟着一阵骚动,该是有人听见了动静。
叶凝海暗叫不好。
城头守卫想必不少,恐怕还有远攻弓箭,他务必不能纠缠下去,眼见长矛锋冽直bī,他双手夺地格住:“退!”
用尽力气推出一人,退步再挡,咬紧牙,金银火花四溅。
天顶忽然一声炸响。
五人同时震住,叶凝海趁机后退,高高的城墙被人冲开了一个豁口,惨呼大作,碎石纷飞。
叶凝海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一个,两个,三个……活生生的人,和无数折断的弓箭,就那么一个接着一个,从城头坠落下来。
上下顿时一片混乱,叶凝海看不见谁在动手,心头却涌起一股空前的雀跃,他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阿落——!”
那豁口处现出一团青光,一片墨迹,化为一只乌黑大鸢,俯冲而下,猎猎生风,易落一脚落地,身手揽住他腰,冲开墨鸢重雾,足下复又一点,金墨jiāo汇,几次起落,转瞬间掠出数丈。
马车犹在山道狂奔,二人划出一道弧线,急坠下去,着陆分毫未差。
车上车下看得惊心动魄,此时诸多视线,皆是万幸之至。
车内狭窄,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人觉得奇怪,马车辗转颠簸,二人一直默然,许久,易落微微收紧了手臂。
他奇怪,明明上一刻还在血杀和地狱中挣扎,可一碰到怀里的这个人,嗅到他身上亲切的味道,下一刻,胸中竟沉淀出无限安宁,不舍放开。
“凝海。”
叶凝海挑眉一笑:“什么?”
易落低声道:“我让你等我,可你自己跑了。”
“哦,”叶凝海不以为意,“那你觉得,是谁错了?”
他粲然一笑,双眸潋滟乌光,温润闪烁,仿佛能涤净所有污浊血债,易落看了良久,再也罔顾周围,鬼使神差地抱住了他。
叶凝海一僵,易落把脸埋进他颈窝里,轻轻地吸了口气:
“……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还有一章完结,后天要考试,周二也要考试,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写完呢……☆、不见旧长安(4)
作者有话要说:连更8000字……
我啥也不知道了……
错字重复什么的还没来及检查,看见了可以帮忙捉个虫撒XD这一车人眼睁睁看着,叶凝海纵然再洒脱,这么抱着也难免尴尬,他将易落推开几许,却一皱眉。
平日的易落,身上该是药香,是微馨的风尘的味道,现在只剩一股血腥,缠绕不散。
叶凝海若有所思:“你这一去战果如何,gān掉多少?”
易落眸光一黯:“这你不必多问。”
“看来不少,”车马摇晃,叶凝海笑盈盈坐下了,“这回我任你放手血刃,你该不该谢我?”
易落机械般答:“多谢。”
见他这幅表qíng,叶凝海心中多少了然,抬眼直望着他:“你不太高兴。”
易落道:“长安沦陷,我如何高兴?”
他胸中又躁动起来,想快些找个地方把这一身血污洗去,才能卸去心头半块累赘。
“我以为你去为民除害,该高兴才是,”叶凝海顿了顿,“还是说,你觉得要杀了安国贼才做数?”
他笑意悠悠,易落看出几分端倪,低声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罢。”
回想身后那一条血路,他非但没有快慰,反而不安,可叶凝海说的很对,这不过是杀人而已,况且仇人,不该杀么?
“我没想说什么,我只觉得,这回轮到你不高兴了,”叶凝海一手托腮,“对了,我还知道,如果一个人在做他想做的事,不可能会不高兴的。”
易落隐约捕捉到一丝玄机:“可我做的不对么?”
“我不知道。”
他答得gān脆,易落一阵失望,忽又惊觉,他在期待什么?想让对方为他的逃避找一个坦dàng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