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我的驸马是Alpha
悲凉
厉君望着她,但心思完全在身边的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也睁着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两年多的时间可以改变多少东西?
儿时在王府中的欢声笑语已经离她远去,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最后随着父皇被卷进夺位的争斗中彻底远去。
她听过若儿两年多来的生活。
那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更不该是一个公主生活。
真正的公主应该是享受世间的荣华富贵,受家人宠爱,受贵族尊崇,在成年之后受年少有为的儿郎追逐的天之娇女。
明明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身份,可她却颠沛流离到连一个平头百姓都不如的境地,最大的变化是她整个人的气质。
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见到自己就像见到一个经久不见的陌生人,平淡中透着几分客气,实则根本就无法掩饰其中的漠然。
“大姐,找我有事吗?”她没有多少笑意的眼睛微微弯起,就像两枚月牙,她是靠在身后的女人怀里,心思也完全在那个女人身上。
梅林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这个问题她一定会知道,区别只是迟早的问题,她记得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死,若儿也不会不认任何人,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的离开,不知所踪。
她的视线落在若儿的脸上。
长公主殿下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死在她手中的敌军将领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一层。
凡是在战场上有丰富经验的老兵都能从一个人的身上辨识到血腥的气息,无关乎这个人的外貌。
梅林的身上有属于军人的气味,也有血腥味。
可是,小丫头的身上也褪去了原本的单纯干净,从她的身上,长公主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那双眼睛干净清澈依旧,可依然沾染上了血腥的味道。
长公主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交到她手中的卷宗历历在目。
跟着杀人盈野的刑邪,学武、杀人,肆意纵横,她受过很多次伤,也艰难的活过来了。
可她终究变得面目全非。
“需要我回避吗?”厉君看出了长公主的犹豫,接口道。
小丫头却拉住了她的袖子,对长公主道:“大姐,有事你就说吧,姐姐是我最信任的人。”
长公主以为见到若儿,她一定会有说不完的话。
她想说这几年来她征战沙场的骄傲,想问若儿这几年来是怎么过来的,想倾诉给若儿,那些喜怒哀乐。
可最后她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这些东西,若儿都不在意,也没兴趣。
原本的忐忑在见到若儿之后,化为了满心悲凉。
若儿是真的不恨了,但这并不是如以往一般的不恨,也不是她选择了宽容,而是她已经不在意了,所以她不恨。
长公主将涌上的泪意逼回了心底。
最没有资格难过的人,就是她。
她内心有多肮脏龌龊,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候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就像不明真相的妹妹柔泉公主一样,选择了沉默。
“我找到了,”长公主哑着嗓子说,“若儿,我想,我找到了。”
小丫头抱着汤婆子,安静的缩在厉君的怀里,歪着头望着长公主,哦了一声,随后不感兴趣的低下头,她明白长公主说的是什么,可她真的不大感兴趣了。
气氛在这一刻凝滞,先失控的却是长公主,她转身,毫不犹豫的逃离了这让她窒息的氛围。
小丫头望着厉君,还是懵懵懂懂的:“姐姐,大姐这是怎么了?”
厉君望着她这一副萌萌哒样子,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笑道:“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小丫头缩进被子里,点点头。
厉君追出去。
远山近水间依然是银装素裹。
长公主虽然出去了,可也没有跑太远,厉君不费吹灰之力便追上了这位公主殿下。
长公主抬头就看到她逃离的路上等候着的女子。
“梅林……”她喃喃。
这个女子就这样望着她,双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在整个京城中,知道厉君是梅林的人很少,她应该是意外中的一个。
襄州兵临城下的战场铸造了梅林,至今依然是脍炙人口的神话,这个神话甚至已经传到了京城,只不过传到大多数贵族耳中,都只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只瞬间,原本还和她有一段距离的梅林就只离她一步之遥。
“长公主殿下,许久不见,比试一场吧!”女子抬起手,对准她的额头劈手落下。
厉君动手突然,可手掌落下的速度并不算快,长公主看准厉君手掌劈下的位置,横着未出鞘的剑格挡,与此同时,后退卸去厉君的劲道。
曾经与厉君交手过的她很清楚厉君的劲道究竟有多大,然而,她的准备完全没有丝毫用处,厉君并没有留手,剑鞘一接触到厉君的手掌,一股大力传到了她的掌心,震得她虎口崩裂,随后,厉君的屈指成爪,扣住长公主手中的剑鞘。
而后,就像敲碎一片玻璃一样简单,长公主吃惊的看到剑鞘在女子的掌中碎成了无数块碎片,而后,她便感到肋下有轻微的刺痛感。
长公主低下头。
厉君的食指上有冰冷坚硬的黑色甲刺伸出,刺破了她的衣服。
长公主松手,放开手中依然完好无缺的长剑:“我又输了。”
厉君抿唇一笑,握指成拳,一拳砸在了长公主的胸口上。
长公主发出一阵低吟,整个人飞出去,直直撞在了她身后的树上。
随着长公主扑倒在雪地,一口血从她的喉中涌出。
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她按住剧痛的胸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面的女子依然握着拳头,铃铛玲玲作响,她露出的手腕上全是各色漂亮的玉石铃铛首饰,幽深的眼睛盯着她,慢慢说:“还要再来‘切磋切磋’吗?”
这切磋二字,她咬着字强调了一遍,长公主从未想过有人敢在皇宫中明目张胆的动手,可如果这个人换成是梅林,也就不那么让人惊讶了,她并没有后退一步,只擦掉唇下的鲜血,盯着她:“梅林,你来皇宫究竟想做什么?”
对面前这个女人,拐弯抹角没有任何用处,而且她若想做什么,以她的武力,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她。
“我想做什么?”女子笑出声来,这张本是英气勃发的容颜上如今满是妖媚的笑容,她一步一步朝着长公主走去。
厉君身上有一种势,一旦她面对着谁散发出来,那些人就会感受到像是在面对最危险的存在一般忌惮恐惧,想当初安吉丽娜弄出这东西的时候对她说的基因整合,她那时候也就坦然接受了,如今看来,这东西对普通人的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是面对虫族,也能用势制造的假象加以威慑,她当初能有重创虫母的机会,这个能力功不可没,只不过,那些能力不若二次进化之后一般,收放自如。
长公主忍住心中的恐惧没有后退,她的唇角再次有鲜血溢出,厉君出手不算重,可也不算轻,这一拳击中她胸口的瞬间,她几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这个女子对她的敌意,几乎没有任何掩饰,成片的雪花落在女子的长发上,她翘起嘴角,道:“你认为,我想做什么?”
阴暗
两年前守护了整个襄州城的英雄归来后迎接她的不是感恩的眼神和荣耀的赠与,她最后死在了梅府,死在了左义的刀锋之下。
而杀人者,仅仅得了一个流放的刑法。
如果梅林的死不是处于所有人隐约的期待,如果梅林没有强大到让所有人都畏惧的地步,或许左义最后得到的下场就不仅仅是流放了,他被满门抄斩也不足以偿还他的罪孽。
如今,梅林活着出现在皇宫,她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其中没有两年前的散漫随意,只剩下一片寒冷。
“从地狱的尽头回来,当然是为了复仇,”厉君说着长公主那些可怕的猜测,“把当年牵涉到这件事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拆碎,然后挫骨扬灰,如果我还不高兴的话,或许可以把这个大燕帝国掀个底朝天?”
没有再次见到长公主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的事,见到长公主之后,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位长公主人道毁灭。
厉君的笑容略带狰狞,她在离长公主两米的位置站定,轻轻嗅了嗅:“我都闻到了什么样的气息?”
愧疚,悲伤,绝望,释然,不甘。
从来没有谁对小丫头有这么复杂的情感,这些情感中,还糅合了某种见不得光的阴暗。
是该埋在地底深处腐烂的阴暗。
这位长公主殿下,做过曾经对不住小丫头的事情,而且,更让她因此而厌恶的是,这样的事情,不止一件,能把一位公主弄得连流民都不如,最后又让小丫头躲避不认,以小丫头那个温柔宽容的性子都想不原谅了,这得做到这样的境地才让她如此仇恨。
“明明是愧疚痛苦的,可你还是做了那些事情,做了之后,又想着拼命弥补偿还,”厉君抬起手,阴冷的笑道,“长公主殿下,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你最好离若儿远一点,少伤害她一点,你就算是积德了。”
长公主现在的脸色比她雪还要白。
厉君的眼睛似乎洞穿了她藏在内心深处最见不得光的东西,她的脸上也显出了恐惧,她近乎尖叫着问:“你究竟是谁?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点,自我介绍一下吧,”厉君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心口,她并没有压低声音,就这样轻轻道,“我叫凤尊,如今是大燕帝国的神使,也是国师秦彘的师妹,长公主殿下,既然你知道我就是曾经的梅林,你就更应该明白,这天下已经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而左义杀我的那一次,也是你们所有人最后一次机会,而这样的机会,你认为你还会再有吗?”
厉君脸上的笑意没有消退,她如今再次站在她面前,带着冲天的气势,一步一步,紧紧逼迫。
她强压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咬着唇,对厉君说:“你要报仇,找谁都可以,可我求求你,别动若儿!”
刚才所见的画面中,小丫头靠在厉君的怀里,眼睛里全是对她的信赖,她的眼里全是这个可怕的女人,而一旦这个女人想做些什么,最后受伤的,一定是若儿!
厉君想了一下,她轻笑:“我到现在为止都不明白,我对小丫头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对她的感情,比你纯粹得多,你会带给她伤害,可我不会,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若儿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一定做了很对不住若儿的事情,愧疚到你见到她都无法面对她的地步。”
长公主的眼瞳微缩,被厉君击中的位置又开始疼痛,她未曾想到,厉君竟然会和秦彘有关联,那个人地位超然,当了很多年国师,他受皇帝的敬重,收过两个子弟,可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把任何人真正放在心里过。
骤然想起了曾经元璇对她所说的话。
这位号称是秦国师师妹的女子,其实很有可能就是秦国师真正爱的人。
他们曾经肆意嬉闹,甚至有过肌肤之亲,秦国师面对任何人都不会像面对这位师妹一般肆意亲近,想到这里,妒忌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控制不住。
不过她终究长大了,曾经征战沙场,她再也不是那个遇到讨厌的人就上去撕逼的野丫头了,她今日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可以忍受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爱上其他人,对小丫头,无论是愧疚也罢,补偿也罢,她只能尽力。
她捂着心口,心中并无多少怨恨,从这个女人提起小丫头而变得软化的眼中,她看到了绝无可能看到的温情,或许,她可以找寻这个女人的帮助:“凤尊神使,在下明白,当年襄州城的那次事故,除了若儿,所有人都对不住你,你可以复仇,可我求你,别伤害若儿,她真的吃了很多苦,她很可怜。”
厉君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她幽深的眼瞳中没有了戏谑:“长公主殿下,虽然我不知道,无论是陆慕、还是你,遇到我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好像我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可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仇恨过任何人,你和陆慕都一样,你们只是在处置左义的时候,选择了手下留情,这并不是这么大错,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因为我可不是什么杀人狂魔。”
长公主的恢复力很强悍,她看得出,厉君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女人如今比两年还要强。
强多少她不知道,可她只用一招就制住了苦练两年的她,两年多前,她曾以一人之力杀掉了敌方的大将,将北院大王斩于手下,如今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摘下当今帝王的头颅。
这样一个强大的女人,已经无人能敌。
她坐下来,靠在身后冰冷的石头上:“你愿意听我讲若儿的故事吗?”
厉君那几拳其实也不重,顶多让这位公主在床上躺一个月,她想了想,最后走上前,盘腿坐在她的对面。
两个人此时都没什么形象,长公主抬头望着天空:“若儿活到现在,会活得这么艰难,其实,背后藏了太多人的心思。”
这是厉君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到小丫头没说起过的过去。
其实让小丫头选择回来,除了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未尝不是给那些曾经爱过的人一个机会。
长公主轻声述说着,从小丫头的母亲说到自己的母亲,又说到那个家里曾经所经历的种种,最后是听闻小丫头死讯的时刻。
谁也没想过,小丫头会以那样一种方式死在了路上,死在了自己亲生母亲和弟弟的手中。
厉君听着这一切,有点心疼,又觉得有点可悲。
长公主笑笑,她的眼底有泪:“没想到吧,曾经的罪魁祸首是前王妃,如今的王庶人,这其中,我知道很多事情,可我选择了沉默。”
就因为知道,父皇是一个长情的人,不是彻骨的失望,她不可能撼动那个不学无术的愚蠢王妃的地位。
她受够了那位前王妃对母妃明里暗里的加害,也受够了她和她的儿子毫无掩饰的蔑视嘲笑,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又在最后假装查到真相,将所有前王妃加害若儿的证据放在了父皇面前,一举扳倒了那位王妃,让她再无翻身的余地。
“你看的没有错,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长公主没有哭,她惨然笑道,“可是如果不这样,一旦燕泓做了太子,以他的性情,我和妹妹还有母妃还有活路吗?”
厉君沉默的听着,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若儿的弟弟是不是你们所杀?”
长公主摇头:“在他被封为安乐王的那一刻,对付他其实早就已经没有意义了,母后生下了儿子,我们的弟弟占据了嫡出的身份,没必要再赶尽杀绝。”
“可他还是死了,他的死很可笑,也很屈辱,”长公主轻笑,“即使是父皇也没有留下多少伤感,当年父皇荣登大宝,也有大臣谏言册封他为太子,他是嫡长子,大臣们的要求也不无道理,之后,父皇就将王贵人母族出卖背叛的证据拿出来,并将若儿的死因和燕泓这些年所做的祸事道出,之后便对他评了一句话,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怎配继承我大燕帝国的江山。”
长公主至今都还记得那位胞弟志得意满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随后疯狂的扑倒父皇脚下:【父皇,儿臣是您唯一的儿子,您怎么可以待我如此无情!?】
随后燕泓就被父皇一脚踹下去了。
【没有你,朕还有女儿,只要能将大燕帝国的江山传承下去,朕也不是非你不可!】
“之后,他就开始了只知道享乐的生活,”长公主道,“他的死因是因为他曾经的未婚妻,如果他是未来的太子,那么那个姑娘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可是她最后就只是一个安乐王,那位姑娘是镇南将军冯镇的嫡长女,她可以做太子妃,可以做未来的妃子,但绝对不会做一个被父皇所厌弃而失去继承权的废物的妻子,即使那个位置是王妃。”
厉君问:“后来呢?”
长公主笑了:“后来他不甘心,然后将那位姑娘骗去一个地方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玷污了她,那位姑娘不愧是将军的女儿,之后更狠,找了个机会把他给阉了,身上被割了很多伤口,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吊在树上,已经断气了。”
厉君总结:“这真实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不过,你特地来找若儿,应该不是为了将这些陈年旧事吧?”
长公主咳嗽几声,带着她胸口的内脏都在发疼,她望着厉君:“我听说,你会迷魂术?”
走火懂不?
“迷魂术?”厉君想了想,“只要不是意志很坚强的人,我都可以从他们的口中掏出我想要的东西,不过,你也该听陆慕那厮说过吧,中了我迷魂术的人,一般就都变成白痴了,不过,这和丫头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人想要若儿死!可我还很难查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说到这句话,长公主的手指都在颤抖,如果不是当时父皇赶到,若儿就要莫名其妙的沦为刀下亡魂了。
厉君听到这里,慢慢凝重起来。
她可以不在意过去的很多事情,可她不能不在意到如今都还有人对若儿怀有杀心。
长公主慢慢讲述着她所查到的一切,这幕后似乎有一只手,在随意拨弄着所有人的命运。
几片雪花落在厉君的手指尖上,厉君慢慢搓动手指。
雪花在指尖迅速消失,她平静的听完了这些事情,又问了一些若儿小时候的所有生活细节,最后延伸到当今皇帝过去的征战。
长公主不明白她问这些东西是为什么,可也认真仔细的回答了。
厉君最后总结:“从你父皇的兵败到九王爷的军队部署训练甚至是一些官员方面操控,我似乎猜到了这个幕后主使的身份,如果我所推测不错,他是域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