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那人转过街角时，林砚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不甘地往墙上锤了一拳，在雨衣里窸窸窣窣半晌，雨衣的缝隙间露出个小小的光脑角落来。
    确认了光脑上的位置信息之后，那人抬头看了看一旁的高楼，转身拐进了楼内。
    林砚跑得也真是快，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去到了顶楼。
    那人也明白自己以及被发现了，可她到底不甘心，咬了咬牙，踏上了前往顶楼的电梯。
    可哪曾想，那人一迈进电梯里，那电梯便不听使唤了起来，先是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上升到了楼顶，然后猛地停住，却没有打开门。
    她一抬眼，就看见林砚直直地站在那儿，隔着玻璃电梯门冲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你好呀，”林砚的声音里全是欢快，“跟踪我这么久，想必很辛苦吧？”
    “你……！”那人气急败坏，白生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林砚，仿佛林砚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林砚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对方此刻十分生气，还在戳破这个气球的边缘疯狂试探：“你为什么要穿得这么严实啊？其实跟踪这事情挺简单的，你穿成这样，只会让人更加怀疑你啊……”
    “……闭嘴！”对方大声打断了林砚的话，语气里居然带着几分哭音，“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偷！窃贼！坐享其成的米虫！”
    林砚顿时被这么一堆指责惊得呆住了：“啊？”
    这题对她来说真的超纲了啊！
    前十八年除了待在白金悬宫，她真的哪儿都没去过啊！
    说她米虫也就算了，毕竟在白金悬宫的确算是白吃白喝，可那个“小偷”又是从何说起？
    对方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登时咄咄逼人起来：“你付出过什么吗？你做过什么贡献吗？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一出现在潘多拉星，就要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林砚听得更加一头雾水起来：“你的东西？”
    对方气得脱下了遮住整张脸的雨衣帽子，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俏丽面容来。
    “斯图尔特……你除了这个姓氏，你还有什么？！”电梯里的少女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是，你是S级的向导，可我也是A级啊！凭什么你就算在白金悬宫不受宠，出来外面也能轻易得到那么多！”
    林砚的目光在对方脸上逡巡再三，小小地分了个心，觉得对方长得十分符合标准的哨兵审美。可惜林砚是个没有感情的冷酷向导，她强忍住冲对方翻个白眼的冲动，歪了歪头，手指在光脑上轻轻地点了点。
    电梯猛地向下一坠！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电梯内的少女惊恐地尖叫起来！
    “你想做什么！”少女歇斯底里般地尖叫，“斯图尔特！”
    “不做什么，”林砚脸上的笑容此刻已经全部收敛了起来，神情淡漠地看着少女，“好好说话，很难吗？”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再一次露出笑容来：“还是说，你觉得刚刚这一下非常过瘾，想要再来几次试试？”
    “你！”少女话音未落，电梯再一次猛地下坠，吓得她顺着电梯壁坐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林砚歪了歪头，手指缓缓抚摸着光脑的边缘，“什么叫做……我抢了你的‘东西’？”
    少女紧紧地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吐出了几个字：“……克里斯汀。”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林砚莫名其妙看着面前的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的少女，开始思索克里斯汀是谁。
    这个名字不算小众，但也不算太常见……究竟是谁呢？
    “卧槽。”
    她想起来了。
    不就是那个和皇室申请了要娶她的雇佣兵头目吗？！
    想起那个连照片都“图片未上传”的资料页，林砚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谁啊，你想要我还不想要呢。克里斯汀是什么人我都没见过……还能怪到我头上来了？”
    “可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是自由向导中等级最高的向导了，如果不是你，克里斯汀又怎么会对我视而不见！”
    林砚失笑，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这些无聊的情情爱爱。
    她找了个没趣，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行吧，你高兴就好。”反正她连婚都逃了，难道还会在意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哨兵？
    林砚低头戳了戳光脑，眼神亲切柔和：“不如我们来说说……你是怎么跟踪我的？”
    她简直好奇极了。
    一般人的光脑都不会设置太多的防范措施，对于林砚而言，那些防火墙就像是抹布做成的遮羞布，随随便便轻轻一捅就戳破了。就算是这栋大楼的操纵权，她也仅仅只是稍微多费了一点点时间，就能让这栋休假期间停止工作的大楼重新运转起来。
    可面前的这个姑娘，明明不像个有什么黑客技术的人，可她手里的光脑，却像是一道铁壁，把林砚牢牢地堵在了墙外。
    林砚无比确认，她跟踪自己的手段，就藏在这个光脑里。
    眼看她低头不语，林砚恐吓性地举了举手里的光脑：“不说的话，你就下去好了。”
    少女似乎瑟缩了一下，仓惶地抬起头来：“……潘多拉系统，是潘多拉系统。”
    林砚微微蹙眉：“潘多拉系统，是什么？”
    少女紧紧闭上了双眼：“是潘多拉星！”
    林砚拿着光脑的手猛然一紧。
    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已经进入向导联盟了吗？为什么不知道潘多拉系统？”
13.第 13 章
    林砚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知道向导联盟？”林砚看着电梯里的少女，眉头再一次微微蹙起，“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向导联盟的人？”
    少女被她骤然冷厉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语气里满是不知所措：“我为什么不知道向导联盟……你不知道，你的名字一直在向导联盟的名录中吗？”
    她像是突然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之后，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的名字……在向导联盟的名录里？
    林砚有点懵。
    那她之前摆出一副信誓旦旦要加入向导联盟的架势做什么啊！
    詹姆斯那个老头子，显然拿准了她一定会加入向导联盟，才早早把她的名字加进名录之中的！
    想通了这一关节，林砚迅速转移了话题，她敲了敲电梯的玻璃门，微笑着问道：“你知道向导联盟，还见过向导联盟的名录，说吧，你是谁？”
    眼看少女低头不答，她抬起手指，虚虚悬在光脑屏幕上方：“……三，二，一。”
    少女惊恐地抬起脸，刚要说什么，就看见林砚毫不留情地一指戳了下去。
    “啊——”
    电梯飞速下坠，把里面的少女吓得魂不附体之后，猛地在大楼中部顿住，然后温柔平和地将她送回顶楼。
    林砚笑得温柔可亲：“怎么样？愿意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我、我……”少女勉强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我叫米哈娜。”
    林砚没能克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可你看着是个东方血统的人啊。”
    米哈娜被气得差点吐血，她当初抛弃自己原来的名字，换成现在这个英文名，就是为了能够配得上那个在她心里住了许多年的人，可、可这个人居然——
    “你是向导联盟里……某个高层的女儿，对吗？”林砚可不管她什么心情，轻声问道。
    林砚的信息，原本应该只有詹姆斯才知道。但既然詹姆斯早早就把她的名字写进了向导联盟的名录，说明向导联盟内部的高层人员必然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否则也不可能帮着她从塔星里逃出来。
    但以米哈娜的年纪成为高层，这显然是天方夜谭。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是某一个高层的女儿。
    米哈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表情诚实地给出了答案。
    ……蠢透了。
    林砚在白金悬宫呆了十八年，见过无数各式各样的权贵富商，即便是她这样一个处于政治边缘的人，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该如何掩饰自己。
    可面前的少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些，对人全然没有防备之心，还敢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出来跟踪一个不知深浅的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她懒得再为难这个心智追不上年龄的小孩，换了个问题：“你刚刚说的，潘多拉系统就是潘多拉星，是什么意思？”
    米哈娜咬了咬嘴唇，这时候她心里明白也自己的小命正攥在林砚手上，而且她自己也是偷跑出来的，一路上还特地用光脑屏蔽了潘多拉系统的监控，林砚要是想让她死，完全可以悄无声息让她意外身亡。
    她想起刚刚失重时的恐怖感觉，艰难地开口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关于潘多拉星的传言。”
    潘多拉星是斯图尔特帝国境内唯一具有独立管理权力的星球，与其说它是帝国的领星，不如说它是帝国境内的国中国。
    无数人好奇过为什么万千星球之中，只有潘多拉星能够享有如此的待遇，可传言却始终似是而非亦真亦假。
    “潘多拉星没有总统，没有领袖，我们的首脑是一个智能AI，就是潘多拉系统。”
    “潘多拉系统协调着这个星球的公共事务，她是潘多拉星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