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为何?元乔生气,抬首示意宫人出去,自己同她道:“你恼我可以,不必将自己卷入漩涡里,刘氏的事极易引起波澜,眼下豫王方死,正是多事之秋,不可急于一时。”
“我只是去见见她罢了,酒中无毒,是你自己多想。”元莞不愿多说,抬脚就要走,元乔不肯,两人僵持下来。
元莞凝视她的怒容:“陛下气什么?”
“气你不知分寸。”元乔道,更气你不该拿性命玩。
元莞嘲讽道:“我无分寸,同你有什么关系,你我已不是姑侄,你也不需顾及先帝的情分来照顾我,就像刘氏说的那样,莫要养虎为患,指不定有一日我会将你从皇位上拉下来,你不是文宗血脉的事,我也知情。”
眼中极尽冷漠,湛蓝色的眸子似要结成寒冰,元乔被她看得心中发冷,半晌才道:“你不许出宫,这里随你。”
说完匆匆而去,元莞气得冷笑不止,殿外的孤鹜吓得不敢入内,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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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莞被困在宫里,陆连枝却不知情,照旧登门去做客,等了半日都未曾见到。
接连去了两日,还是没有见到人,觉得哪里不对,转道去了魏国长公主府问情况。
人不在府上,多半去了宫里,还没有开朝,皇帝也无事,魏国长公主只得入宫去问问。
元莞倒是自在,待在宫里与府里没有区别,元乔忙着豫王的事,也没有时间来烦她。冬日里水面结冰,冰下鱼儿成群,她令人砸开冰面,一人垂钓,身侧孤鹜就这么守着她。
她怡然自得,坐了整日,孤鹜站得腿脚发麻,索性在她身旁坐下:“您与陛下吵了?”
“没有,你见过废帝与新帝吵架的吗?”元莞回道。
孤鹜想了想,好像也是,便道:“那她为何不让你出宫?”
元莞想了想,也想不通,随意道:“大概忙得脑子坏了。”
孤鹜:“……”他闭紧嘴巴,不敢再言语,看着木桶里两尾鱼,游来游去,默默地站起身,退至几步外。
被元莞认为脑子坏了的元乔与苏闻商议后,将豫王世子宣回临安城打理豫王丧仪,其他涉案的人皆按律处置,一时间牵扯不少人,尤其宫内禁军人数最多。
好在都是些微末等级之人,元乔趁机处置一批朝臣,提拔自己的人。
苏闻才刚退下魏国长公主求见,她揉了揉酸痛的额角,起身去迎魏国长公主。
两人之间也不寒暄,魏国长公主直接问元莞的去处。
“她在宫里,人是好端端的,您放心。”元乔忽而感觉一阵头疼,那日也不知元莞同刘氏说了什么,自那日后刘氏就不吃东西了,宫人日日劝,都无济于事。
“那、那为何不让她出宫?”魏国长公主斟酌着语句,元乔毕竟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自然比不得从前摄政时。
元乔倒也未曾隐瞒,将那日的事情原本说了出来,也没有隐瞒,魏国长公主彻底失去‘兴师问罪’的心思了,跟着道:“与那刘氏最好远些,骂几句就放她回去。”
她顿了顿,也跟着担忧:“酒中无事?”
“无事。”
得到答复后,魏国长公主才放心,首次觉得元乔做对了,不觉点头:“那陛下何时令她出宫?”
元乔道:“她何时悔悟,何时出宫。”
“我去劝劝。”魏国长公主跟着长叹一声,一个个都是倔强性子,也不知晓如何收场。
元乔却拒绝:“不用了,您劝她也无用。”
魏国长公主摸不透她的心思,心里放心不下,还是坚持要去劝一劝。元乔也不退让,见了魏国长公主,元莞指不定气势更加嚣张。
屡遭拒绝后,魏国长公主叹气离开。
元莞钓了整日的鱼,也只得两尾,且不过巴掌长,一人吃都不够,天黑之际,她又放回湖里。
处理好豫王的事,元乔才脱身去见元莞。
两人恰好同时回殿,元莞照旧不理她,回殿更衣,元乔在外殿等着,几上放着几册游记,上面有着宋文注释,不是元莞的笔迹,约莫是陆连枝的。
胡人的字不似大宋易懂,元乔不大懂,看过两行后,元莞就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出来,先开口:“陛下何时放我回府?”
“你晓得错了?”元乔放下游记,抬首看着她。
元莞憋屈,“那你来做什么?”
元乔告诉她:“看看你可晓得错了,刘氏绝食,你该满意了。”
“那你来兴师问罪的?”
元莞语气不善,元乔也习惯了,炸毛的人总要顺毛摸一摸,她将语气放缓和:“刘氏的事,你莫要再想,你若答应,万事皆可。”
眼下的境地,她不会令元莞陷入是非之中。
“万事皆可?”元莞眉眼一动,想起刘氏的事,语气一转:“那你去做?”
“不做。”元乔拒绝,豫王一死,正是多事之际,太后若薨逝,朝堂上必有人将矛头转向元莞。
眼见着又要炸毛,她添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元莞平息静气,主动打量着眼前口出正经的人,眉眼端庄,言辞正派,可听来就是哪里不对。她总感觉元乔有些变化,至于哪里改变,一时想不通。
就是感觉变了。
她理不通,就不去理,不好与元乔硬碰硬,退让一步:“也可,我不再去插手刘氏的事,你且让我出宫。”
元乔不信她:“你当真不碰了?”
“不碰。”元莞点头。
“我却不信你。”元乔直言,那日被她饮酒吓到了,对于眼前的人着实不放心。尤其是太后的事一旦解决,元莞在京就无牵无挂了,做事更加无所顾忌。
元莞又气了:“你信与不信,与我无关。”
“不信你,你便出不了宫。”元乔直言,她对元莞愈发不放心,并非是怕她做对她帝位不利的事,而是做些对她自己不好的事。
刘氏该死,却不该在这个时候。她忽而心生无奈,低声道:“你将孤鹜带出宫。”
“我要孤鹜做什么?”元莞瞪大了眼睛,废帝之际,她与孤鹜就断了主仆的关系,今日再要他,当初做的事岂非是功亏一篑。
“他对你忠心,你不必试探。”
“他忠心,我知晓,真是因为如此,才令他看着你。”元乔坦诚,孤鹜虽说在她这里做事,对元莞还有几分情分,令他出宫,她也很放心。
元莞不收,顺手拿书拍她脑袋:“陛下是不是因为眼疾而吃药多了,脑力不大好,孤鹜给我,旁人只当他被贬,他心思如何平?我宁愿要陈砚。”
“陈砚不行,他不会顾及你的安危。”元乔也不让,见她抵触,起身道:“那你多待几日。”
“元乔!”元莞忍不住直呼其名,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元乔顿足:“我只想你做事之际为自己多想几分,太后对你所为,虽说不好,可人已在宫里寸步难行,你就不该往自己身上揽脏水。”
非要将自己弄得满身脏污,才可罢休?
“元乔,你可知废帝之事,我并不恨她,恨的是你。太后将我当作棋子,我亦对她没有感情,可在我心里,我早就想杀她灭口。”
“何必急于一时?”元乔叹息,元莞的性子仿若回到五年前的夏日,迫不及待杀刘谨行,如今又是,她想到一事,试探道:“你要离京吗?”
若不离京,为何要急着处理刘氏。
元莞心思不定,她对元乔少了那份痴迷与执着,多的是理智,也清醒地意识到她与元乔不可能的。且说没有女子光明正大成婚之例,就凭借着皇帝的身份,此事便是一生的污名。
她笑了笑,“你半生所为,可做明君。”
元乔不明,“我从未想过明君二字,不过是……”她恍惚顿住,不过是秉承先帝遗志罢了,先帝教授她如何处理政事,给她活路,她自得要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