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确实,新臣之中并没有她,且她对你非分之想,还没有改变。我只是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元乔神色几无变化,被元莞彻底打量一番后,也没有心虚亦或愧疚。
元莞嗤笑:“她能做什么,士农工商,仕途光明,比起经商肯定好得多。”
“陆家在南边的生意渐渐放下,在临安城内开了几点店铺,生意很好,当初白楼也险些落入陆家。”元乔好心提醒她,见元莞皱眉,又添一句:“当初若无皇城司,你与她还会争一争。”
元莞不傻,对于暗地里的话都很明白,当即道:“不用激我,你不也同我争了。”
元乔弯了弯唇角,笑意淡然:“陆连枝争赢后,可会还你?”
棋局焦灼,元莞就不好再说了,元乔说得也不会有错,陆连枝争赢了,就算知晓她想要,也不会痛快地还她。事实虽是这样,口中依旧不认:“你是皇帝,要白楼无用,若遇政事,你也不会如此痛快了。”
“你莫忘了,周全如何死的。”元乔漫不经心地出声。
元莞脸色变了,她本有意自己动手除去周全,并非是她绝情,而是弑君之罪,确实不可饶,又牵扯到数人,杀一人而保全局,这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元乔在她之前动手,悄无声息地将周全除了,将她从刺杀案中摘了出来。
她冷哼一声,不再言,专心对弈,然后口舌之争输了,棋局也是如此,败局已定,垂死挣扎一番,还是输了。
元乔赢了几子就不打算再玩了,逗弄有度,将人惹毛了,又得赶她出门。
元莞输了是常事,赢了才是见鬼了,她将棋子捡回棋篓里,得空问起布苏的事来。
“去岁的人没有消息回来,一路上有沙漠戈壁,不知可能顺利到达。既然没有回来,就再命人去试试,陆连枝说她们一路上遇到懂得地形之人,才顺利到达,如此就是看运气了。”
“陆连枝的运气一直不差。”元莞意味深长地说一句。
元乔目光落在棋盘上的手,若有所思道:“确实。”凭借着自己的心思在雪灾中脱颖而出,进入临安城,又与元莞纠缠不清,一步步走得稳妥顺利,眼下陆家跻身于官宦之内,把握好时机,若商入仕,也并非是难事。
“再来一局。”元莞不服输,不愿再想陆连枝,撸起袖口,似要大干一场。元乔推拒不下了,“再赢你,你又要赶我走了,且容我用过午膳再走。”
一句话可怜巴巴,元莞干瞪了两眼:“少装可怜,你占我便宜之际,怎地不想想我会赶你走。”
升平楼内被吻后,元莞几月都不曾理会元乔,直到除夕夜,元乔入府陪她守夜,两人关系才得以和缓。
元乔温柔一笑,见她怒目而视,指着棋面:“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
“走,我先走五步。”说完,噼里啪啦地落了五子,元乔无奈一笑,眼中多了些旧日的宠溺之色。
元乔有意避让,一局至午时,恰好用午膳。
元莞再次输了,也不恼,心平气和地让落霞摆膳,元乔问起白楼的生意,即将至上元,到时又是人满为患。
“生意好坏,每年不同,我没有去问,反之白楼内不少人进去说话,易军一事让那些人坐立不安,就连苏魏两党也是密切关注,就怕失了先机。”元莞沉思,碗中多了青菜,她睨了元乔一眼,还是吃了。
元乔随之一笑,温柔备至,出口的话却是正事:“苏魏两人本就是重臣,对城防军内的事也是知晓,但不会做出出头鸟,不做得罪人的事,且斜封官一事,先帝之期便有,不算大事。”
到了幼主登基,元乔辅政,两人面和心不和,矛盾加深,平衡朝堂已然不易,腾不出手来处理此事。
直到元乔自立,朝堂渐渐安定下来,才有大把时间来处理这些。如今棋走了一步,就看后续如何,兵不在勋贵手中,对皇帝而言,就是最大的益处。
等易军结束后,皇帝再施以恩德,扶持赵原上位,事情就进了一大半了。
元乔心思深沉,元莞自叹不如,她曾想过立元乔为后,却没有想过百姓会不会反对、亦没有想过朝臣会不会反对,更天真地以为只要元乔愿意,就是最好的。
然而她是皇帝,元乔是摄政公主,是她姑母,哪里有侄女立姑母为后的道理。
元乔不同,每一步走得很稳,哪怕被她拒绝,也没有放弃筹谋。
她看着元乔,不觉出口:“陛下觉得易军之事需要几年完善?”
就凭着眼前的局势,没有三五年,是不会有成效的。
元乔见她正视此事,略有欣喜,“三年。”
“三年之后,陛下可就三十一岁了,届时朝臣就会提议立储,你又想好立何人为储?”元莞继续道。
先帝去时也不过三十几岁,染病驾崩,且那时可算是膝下有子,元乔则不同,她未立皇夫,意味着不会有子嗣,宗室就会紧紧盯着。
元乔看她一眼,浅淡的眸色,波澜不惊,道:“先用膳,午后再说。”
元莞不问了,静静地用午膳,山珍海味入口都如同嚼蜡。
两人都非年少,蹉跎时光并非是明智之举,且元乔是皇帝,自己不在意,朝臣也会力谏。出宫这么多时日以来,她看清局势,皇帝也非圣人,做不到事事顺心,任性而为。
落霞撤下桌上残羹,元乔这才出声:“我有几个人选,过上几日,会选宗室子弟入宫,宫内辟一地设立学堂。”
“年岁多大?”元莞不觉心动,更诧异元乔竟将所有的事情都筹谋好了,立储也在谋划中。
元乔道:“三五岁,襁褓中的婴儿虽说可培养感情,可到底太过幼小,不适合。”
应当说是无暇抚养,且她并没有耐心去照顾孩子,不如择三五岁的入宫来培养,将来如何,全凭日后,眼下也是说不清的。
她想得很周全,元莞也不好再说,但眼下此举可令宗室安定下来,且宗室中有了比较,对元乔就更加顺从。
她沉默下来,元乔也不再说。
元乔鲜少会逼迫她做什么,只会慢慢地让她适应,不同于陆连枝的霸道,她很温柔。
循序渐进,才拖延这么久,再者眼下也并非最合适机会。她不糊涂,不迷茫,脑海里所想很清楚。
元莞不再问了,垂拱殿内有事,元乔并未多留,匆匆回去。
元乔没有问她的想法,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她若拒绝,那些安排都会落空,可元乔没有在意,只是慢慢去做,就算元莞当真离开,那么她也会当过继宗室子立为储君,大概一人过完余生。
易军之事还在继续中,元乔明日辟了一殿宇,大肆修缮,又四处招募学儒,让朝臣不解。
聪慧者猜出缘由,震惊不已,想起皇帝至今未立皇夫,不明白不立皇夫,为何先立储君,狐疑几日后,皇帝下旨,择宗室子弟入宫学习,其余的话就没有了。
被选中的都是方入学的孩子,嫡子、庶子都有,宗室奉诏,将孩子送入宫,回头后就令人去御前打探。
先帝剩下的兄弟都比元乔年长,子嗣都已成亲,是以都被略过,从旁支中择取,有是还是爵位不显的郡王,从未进过宫城。
孩子入宫后,就被圈在一起,一月才可出宫一趟,届时父母感情必然淡薄。
元乔理智,她需要的是理智果敢的储君,而不是汲汲营营之辈。
元莞未曾参与此事,赵原处遇到麻烦,勋贵挑到他的错处,她费了一番心思才使人按下,得空之际,宗室子都已经入宫了。
事情发展太快,不仅宗室猝不及防,就连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可见元乔意志坚定。
旨意上只写着入宫由她亲自教养,并未提及储君一事,朝臣心明,蒙上一层窗户纸,意味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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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第二批军队入城了,将龙抬头的喜悦压了过去,在赵原手里吃瘪的勋贵又开始走动了。
陆连枝给元莞送了一对木头雕刻的狮子,活灵活现,她觉得有趣,令人回了一对玉质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