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苏闻若正,殿前司就要易主了。
想到殿前司,元莞又是一惊,与孤鹜商议:“刘钦在劫难逃,你盯着殿前司。”
孤鹜揖礼道:“臣明白,殿前司太后会拱手让人吗?”
“不让也得让,她不给我,就给了元乔,她会更加不甘心的。”元莞道。她与太后斗了这么多年,知晓她底细,也知晓她对元乔的恨意,就算失去刘钦,也不会便宜元乔。
既然如此,她何不将殿前司夺来,巩固他的权势。
孤鹜明白过来,颔首领命:“臣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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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钦一离开,殿前司就处于混乱中,群龙无首,不知怎地,有人传言刘钦有弑君之罪,使得更加慌乱了。
太后使人去安抚,去了几次也是无效。苏闻带走刘钦后,就秘密审问,任何人都见不得,太后也甚是无奈。
几日间,又损几人。
元乔每日都会去垂拱殿照顾皇帝,元莞乐得自在,不必去面对太后的嘲讽,不过太后顾及刘氏处境,走得甚是艰难,想必也不会来寻她。
元乔甚是坦率,将奏疏都搬来垂拱殿看,元莞的伤在手臂上,休养几日后,也能下地走动,见到群臣的奏疏后,都会看一眼。
她固来记性好,看过就不会忘,元乔不拘束她,甚至问她有不懂之处,若不懂,还会给她解释一番。
朝中之事,她知晓不多,早些年跟在先帝身后,隐隐听到些许,但看过奏疏上的批注,她感知元乔的处事方式与先帝不同。
先帝仁而睿智,行事多缓和,元乔不同,不仅肉眼可见的霸道,就连字里行间也是如此。
元莞感叹,秉承先帝旨意行事,风格竟差了这么多。作为皇帝,她不喜欢这样的朝臣,但作为朝臣,对这样的摄政大臣,也会心存恐惧,不敢心生悖逆。
元乔的心机,深不可测,太后必然是比不过的。
相处几日,元乔对殿前司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甚至提都不提,好似殿前司指挥使没有犯错,依旧在其位。
她沉稳而内敛,元莞焦躁,渐渐地也安静下来,令孤鹜小心行事。
两人虽处一室,而心思不同,元乔不知怎地,变得极有耐心,凡事都会同元莞解释,润物细无声,元莞心里的疑惑也淡去了。
觊觎她的心思,反而加深了,或许那股想法根深蒂固,元乔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只是‘友’字多含义,她想的却是最亲密的友人……她凝视手中一则地方贪污的奏疏,大宋朝臣多科举出身,朝臣也因此而骄傲,两府宰执都是先帝年间的状元,科举贪污成了最大的贪污案。
可地方的贪污,又与科举有何关系。
她不懂,望向元乔。元乔顺着她的视线去看,粗略扫过一眼,道:“科举在地方举行会试,中举者才能入京参加科考,一层层往上考。地方名额不多,文采低者贿赂考官,并非稀奇事。”
殿内置一案,元乔坐于案后,元莞时而看一眼,在案旁磨蹭不走,见到什么就多问一句。元乔似是心情不错,有问必答,使得元莞胆子大了些,命人搬了凳子过来,与她做在一起。
皇帝虚心请教,元乔哪里能赶人走,扶着她坐下,奏疏也随她去看了。
元莞心思正派,言语也是再三斟酌,免得再将人气走。她如今下定决心,让元乔成为‘友人’,就不能拿话气她。
她听闻解释,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往下去想:“可来京参加科举,若无文采,还是不行,岂非糟蹋银子。”
元乔目露欣慰,淡笑摇首:“科考之路并非一蹴而就,走一步是一步,有了京试名额,举子在身,总比白身的好。陛下行事,也是一步步而来,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而非直接跃上云端。”
元莞明白过来,颔首道:“会试贿赂,那此人入临安城,岂非还会接着贿赂考官?”
元乔笑了笑,知微见著,陛下想得很深,点头赞同:“确实有可能,但眼下揭露出来,就断了机会,不过不能因此松懈,科举一事甚为重要。”
“朕记得先帝当年曾令苏闻为主考官,他后得了不少学子,如今朝堂上都有不少他的学生。大长公主为何不招揽?”元莞问得认真,心思通透。
元乔唇角微微勾勒,温声道:“我并没有苏相的文采。”
这是自谦的说法,元莞是不信的,大宋朝堂上女官甚少,元乔是以皇家公主的身份摄政,其他人则需慢慢通过科举考上的。可那些文人毛病多,不愿见女子占据朝堂,科举几乎就是男子的天下,女子熬出来的几乎没有。
想来元乔不是不愿,而是此举会引起其他学子的不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抬首去看,元乔垂眸,修长微卷的羽睫掩盖住眸色,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午后时间好过,秋日里的天气凉爽,昨日下过一回雨,冷意袭人,太医请皇帝莫要出殿门,免得染了风寒,就更难下药了。
太后忙得不见人,元莞也乐得自在,在元乔身旁蹭了一个时辰后,终于被元乔赶去榻上休息。元乔给她掖好被角,转身才出去。
目光落在方才那道奏疏上,皇帝的话倒也不错,明年就是科考,想必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少的。先帝年间发生过此类似的事,牵扯甚广。
思虑一阵后,陈砚求见,两人去廊下说话。
陈砚还在查皇帝的身世,元乔不放心旧日事。太后对皇帝并非是不关心,像是视为棋子,利用她一步步占权,皇帝也表现出抵制之意。
照顾皇帝这几日,太后来看皇帝的次数不多,每日会令宫人来请安。可宫人与太后本人亲来,又是不一般的。
她有些怀疑,皇帝非太后亲生。
前朝后苑里发生不少夺子的事,高位者无子,令地位低下的后妃怀孕,而后在生产之际夺来,伪装成是自己亲生,瞒天过海。
陈砚道:“臣查出些异像,太后服用药丸,身散香气,只是这类药丸服用过度,就无法孕育子嗣。”
“那当年孩子从哪里来的?”元乔并未有太多的震惊,但看太后的态度,就可知晓。
“当年太后宫里有一宫人无故而死,死因不明,后被草草葬了。臣去查,发觉她是产后血崩而亡。”陈砚声音忐忑,发觉这件事之际,吓得他都站不稳。
这类的事情并不可少,元乔不在意,抓住重点:“那位宫人陛下可曾临幸过?”
陈砚低头道:“臣还在查,不过宫人在宫内见不到其他男子的。”
若不是先帝子嗣,太后也没有这份胆量来祸乱皇室血脉。
元乔摆摆手,示意莫要再说,吩咐他:“再接着去查,另外苏闻处如何了?”
“苏相还在与刘钦周旋,太后亟不可待,令人去见苏相,都吃了闭门羹。不过陛下在暗中行事,她似是想要殿前司。”
殿前司非同小可,小皇帝没有兵权,当初先帝在世时,殿前司指挥使就是刘钦,多年不曾改变,元乔也未曾动过。
刘钦自己犯错,就怨不得她了。她心中有了计较,“陛下想要,就让她自己去争,你不必去帮,也不必去添乱子。”
借此机会,试试小皇帝的耐力。
陈砚退下了,元乔回殿,步履放轻,榻上的人呼吸绵长,乖巧地躺在被下,脸色好了些,眉眼间的病弱之气依旧散不去。
太医曾道陛下身子不好,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那宫人是血崩而亡,也可说得过去。
她在榻前坐下,掀开被衾,元莞的手臂未见消肿,红肿不堪,掀开袖口,手腕往上依旧如此。小皇帝几日来,都不甚在意自己的伤,见她就笑意延绵,就像一捧澄澈的池水,十分甘甜。
元乔望着皇帝,久久不语,捏了捏她浮肿的指尖,软绵而无力,想起太后的作为,不觉叹气。她将皇帝玩弄于鼓掌中,皇帝到底年岁太小,不知事,被太后蒙骗太久,险些沦为棋子了。
她叹息,将被子掖好,起身却见小皇帝皱了皱眉。想来睡梦中犹不安心,伸手在眉眼处轻轻揉了揉。
小皇帝的肌肤很柔软,似婴儿,指腹间似燃气一团火焰,温暖了冰冷的肌肤。元乔想起刚满月时的小皇帝,那时她也不过七八岁,德惠太后令她去给小公主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