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正是,臣下觉得大长公主似有问鼎之心,如今也无人比她合适,她乃是文宗幺女,先帝庶女。自小养在德惠太后膝下,见解与谋略,我等都已领教过,何不顺水推舟?”
苏闻犯难了,他与元乔有些不和,眼下拥护她登位,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仅苏闻犯难,魏律同样如此,面对臣僚的提醒,他亦有感觉,宫内三司不动,显然是大大长公主筹谋已久之兆。
两府不宁,至天明时才散。元乔于殿外枯站一夜,落霞不耐,跟着她站了一夜,累得双腿酸疼,她在天明之际,就像事外人一般徐徐离去。
回到垂拱殿,两府中人早就等候在殿外,她略有些意外,也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抬脚入殿。
福宁殿内的元莞睡到午时才醒,脑袋沉重,鼻尖呼吸难受,风寒又重了些,殿内照旧空无一人。
翻过身子,又继续躺下,迷迷糊糊间见到太医来诊脉,她不耐,欲抽回手,落霞急急地拉着她的手,问太医:“太医,如何,可要紧?”
“风寒入体,不好好保养,喝再多的药都是无用。”
太医口吻不好,态度也是漫不经心,时移世易,落霞最懂人心,也不好多话,让人去跟着取药。
一番不敬的话让元莞彻底醒了过来,揉了揉脑袋,嘴里苦涩,想起周暨今日要来,偷偷问落霞:“永安侯来了吗?”
“还未曾来。”落霞不知两人的约定,服侍她穿好外衫,不放心道:“您今日莫要出去走动了,外间风停了,可还是没有殿内暖和,等病好了再走动也不迟。”
元莞不甚在意,猜想周暨不会来了,喝过药,吃了碗粥,就要出去。落霞拉着不让,一张脸上全是哀求,“您消停些,永安侯来了,会入殿的。”
“听你的。”元莞拗不过她,只得在殿内坐着,又觉得无趣,令人取了书来看。
落霞拿了她常看,是从公主府带回来的游记,之前爱不释手,就给取了来。元莞随手一翻,觉得眼睛疼,让落霞取了火盆来。
“您冷吗?”落霞担忧地碰了碰她的手,并不冷,这才放心去取。
待火盆取来后,就见元莞将那些书都丢进火盆里,她急道:“您怎地都烧了。”
“不喜欢就丢,这是你告诉我的。”元莞一口气都丢了干净,看向龙床,想起暗格里的傀儡娃娃,又起身爬上去,连带着木盒都丢进火里。
火光愈发大,烧得落霞连连后退,她捂着鼻子,呛得喉咙疼,回身去打开窗户,再去开殿门。
殿门开启之际,又见大长公主站在门口,目光遥遥地落在殿内的火盆上,她心里咯噔一下,陛下烧的都是大长公主所赠之物。
她下意识挪动脚步,挡住元乔的视线,故作一问:“殿下可要进去?”
殿内的元莞脸色依旧不大好,被火光映得脸色红扑扑的,元乔看了一眼,就道:“开窗透气,莫要告诉她我来过。”
说完便走了,落霞不大明白,大长公主来与不来,陛下好像不曾在意的。
元莞烧过之后,就感觉遍身乏力,咳嗽两声后,被落霞压着在榻上躺着。
她病得昏沉,接连几日都昏睡着,醒来之际就见元乔在榻前站着,似做梦一般,她翻过身子,也不顾是梦还是醒着,不去理会元乔。
大概只有她病着的时候,元乔才会过来,以前觉得喜欢,现在却厌恶,心思转换后,她继续躺着。
元乔不知她醒了,见她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伸手就将被子往下掖了掖,吩咐落霞去取些热水。
元莞无法装了,翻身看着她,“大长公主找到元淮了?”
“没有。”元乔被她凶狠的眼神看得心口发憷,也不好继续再待着,站起身来,吩咐宫人好生照顾元莞。
元莞冷哼一声,扶着榻沿就坐起来,目光一阵迷离,元乔回身望着她呆滞的样子,唇角不觉弯了弯,先行离开福宁殿。
她一走,周暨就像一阵风样溜了进来,手中提着食盒,元莞眼前一亮:“你如何进来的?”
“我拿着你的令牌就进来了。”周暨走过去,闻到一阵药味,双眉一蹙:“你喝了多少药,早知我给你带些熏香过来,去去药味。
”
“你连熏香都会?”元莞诧异,周暨真是穿着男儿装的女子,竟什么都会。
周暨将带来的樱花糕、梅花饼,还有玫瑰花露等甜点都取了出来,摆在元莞面前,元莞眨了眨眼,伸手去拿樱花糕,落霞按住她的手:“不能吃。”
元莞悻悻地收回手,看见她手里黑乎乎的汤药,抱着被子就往榻里躲:“醒来不该用膳吗?”
难得有孩子气的一面,落霞不理会,将药往她面前一推:“殿下说了,醒来就得喝药。”
“殿下、殿下……”元莞嘀咕两遍,接过药喝了,皱得眉眼都拧在一起,伸手去抓樱花糕吃。
周暨眯眯眼睛,坐在踏板上望着她:“元莞,我去向陛下求娶你,好不好?”
“呆子说傻话,容易被人打。”元莞讽一句,想起元乔故作姿态的模样,不屑一顾道:“待新帝登基,我大概就要搬出去,你莫要再来了。”
新帝?周暨一怔,张口要说话,落霞踢了她一脚,她就不说了,改口说其他的事:“你的病什么时候好,我们出宫去玩,听说此时狩猎会很有趣。”
“不去。”元莞不为所动,吃了两块甜点后,就觉得有些反胃,见周暨巴巴地盯着她望,拍了她脑袋:“莫要盯着我,你会很危险的。”
“元莞,你为何输得那么快?”周暨不解,外间都道大长公主蒙蔽元莞,才会令她输得这么彻底,她就好奇是怎么蒙蔽的。
元莞不大想提这些,拍拍手道:“知道得太多,容易被灭口。”
周暨显然不怕她了,爬起来坐在榻上,低声道:“他们都说是、是陛、是大长公主蒙蔽你,如何蒙蔽?”
“蒙蔽?”元莞重复道,周暨狠狠点头,她起了玩心,凑到周暨面前:“她以色蒙蔽我。”
“以色蒙蔽?”周暨惊得睁大眼睛,想到元乔的为人,摇首不信:“我不信。”
元莞嗤笑:“你为何觉得不信,她不美吗?”
“美。”周暨诚恳点头。
元莞又道:“既然美,为何不会以色蒙蔽?”
周暨疑惑道:“你曾经说她不懂情.事,如何以色蒙蔽?”
“她……”元莞迟钝,不知该如何解释,想起元乔的所为没来由一阵厌烦,同周暨说话也没有分寸,道:“不懂情.事的人以□□惑旁人,更令人痴迷,不然我如何会输。”
周暨想想也是,之前元莞曾说她有喜欢的人,莫不就是元乔?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元乔是元莞的姑母,怎地就以色蒙蔽她?
她惊道:“大长公主是你嫡亲姑母,怎地就、就以色……”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了,内心气恨,难怪废她皇夫之位,又不让她见陛下,原来是居心不良。
周暨心思都摆在面上,乐得元莞去掐她脸蛋,周暨喜欢被她碰,也不拒绝,反睁大眼睛,等元莞收回手后,才问道:“那你现在醒悟了吗?”
“醒悟什么?”元莞不解。
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让周暨着急:“你还喜欢她吗?”
元莞笑不出来了,正襟危坐,并无太多复杂的情绪,平静道:“你觉得呢?”
周暨激动道:“色字害人,早些醒悟为好。”
“那你怎地不醒悟?”元莞笑话她,周暨的心思太明显,但她二人是不可能的,宁愿冷宫里过一生,也不会同周暨纠缠不清,周暨良善,不知朝堂险恶,光是废帝二字,就让人闻之变色。
周暨说不出来话了,她不肯放手,也是因为元莞尴尬的身份,人人避之不及,她不嫌弃,只是父母处不会同意,她试探道:“不若我去陛下处试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