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他在小桥边找到贺毓,贺毓盯着夜晚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贺毓是一个很爱动的人,你很难看到她安静的样子。
申友乾知道她心情不好,站在她边上站了好久,还是贺毓喊他,“不好意思啊老申,让你白花钱了。”
申友乾欸了一声,“没、没事,柳、柳词真、真是过分,都、都不能提前说、说一声。”
“就、就这么……”
“走了。”
贺毓接了下去,“你们都要走了。”
申友乾学贺毓一样坐在俩石柱中间的铁链上,晃晃悠悠跟荡秋千似的,“我、我就是去隔、隔壁区啊。”
贺毓:“我也要走了。”
申友乾啊了一声。
“本来是想吃饭的时候说的,”贺毓盯着小河河面映着的月亮,小时候她和柳词喜欢坐在一起,这样晃啊晃地看月亮,“我妈打算和我爸离婚,不过有点困难,可能还要去打官司。”
贺毓叹了口气,年过了之后天还是挺冷的,贺毓的外套拉倒顶,银色的拉链在贴着她的下巴晃晃悠悠,“老申你说为什么我们要一块就那么难呢。”
申友乾跟贺毓平常相处都是结巴的插科打诨,相声里的捧哏,傻乐的那种,很难这样说话。
但也没觉得不习惯,他看着贺毓,看着她的侧脸,小时候上蹿下跳的小姑娘长大了,变成了大高个依旧能把男孩抡倒的大姑娘,贺毓很少说心里话,她常常开导别人,她好像没什么烦恼。
可这帮人谁都知道她有烦恼的,人家不说,总不能逼着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申友乾有时候挺自知,虽然他自己一直被人笑娘娘腔,可爸妈感情是真的好。
不像贺毓家,老公打老婆打得人尽皆知。
也不像柳词家,父母跟冰块一样。
小时候想过以后,说以后也要住在一小区啊,每天一起吃饭,可这还没长大,就分开了。
柳词家的变故最大,申友乾倒是没担心过柳词撑不下去,柳词很好强,跟贺毓的好强不一样,如果贺毓是块砖,和别人打还会掉渣的那种,柳词就是金刚石。
谁都没她硬。
硬骨头一个,要做到哪里都好,读书也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好成绩,柳词每天学习很晚,有时候申友乾被她妈很晚叫出去,经过柳词楼下,看到还亮着灯。
申友乾拍了拍贺毓的肩,“我们永、永远是朋友。”
贺毓给了他一拳,“你还好,是个人,不会不告而别。”
贺毓叹了口气,“我太伤心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柳词会这样走掉。”
申友乾安慰她:“没、没事,到时候打、打听,她不是要考、考那个211。”
贺毓:“指不定考别的了呢。”
她晃着腿,捡了块石头扔进河里,像是把自己的难过也扔进去了一样。
可心里就是难受,最后低着头,居然哭了。
这对申友乾的震撼太大了,他长这么大也不是没看见贺毓哭,但大哭的这种,还是头一回。
“别、别哭啊。”
贺毓:“我这是情不自禁。”
她胡乱地用手抹了抹,“你明儿就走了吧?”
“下次一定要去你家叫你爸给我剪个水母头。”
申友乾:“你来啊。”
贺毓:“不要钱的那种。”
申友乾:“那当然我、我给你剪。”
贺毓:“滚吧。”
申友乾知道是她想一个人待着,也干脆地走了。
这段路没什么人呢,自从那边烧了之后,更没什么人走了。
烧死过人,活着的人都忌讳。
刘婶对自己纵火毫不否认,贺毓在电视里还看到了刘远生,被记者围着,一脸地茫然。
民生记者问的问题更是戳人,刘远生的表情贺毓记得很清楚。
也很清楚这场火改变了多少人。
刘婶纵火的理由就是很失望儿子跟不检点的女人搞在一起。
她说的时候语气完全没有愧疚,反而特别自然,觉得是应该的。
让听得人毛骨悚然。
完全是把孩子当成附属品的口气,决定生死,她也做到了,做得令人惊悚,让人觉得可怕。
而被牵连的那些严重烧伤的人们,她没解释。
这个案子性质恶劣,引起了很多讨论,洪兰纹提起来的时候特别唏嘘,念叨着她不是那么喜欢闻声吗?
贺毓当时没说话,她觉得烟行笼巷的大人们都有好多面,为人父母的一面,身为陌生人的一面。
我会长成这样的大人吗?她盯着河面,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时候没人,她哭得肆无忌惮,哭得特别委屈,因为柳词的不告而别,因为廉晓礼的突然告白,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改变。
也害怕未来。
她其实是想过柳词可能是因为听到了廉晓礼和她说的话才走的。
可又觉得那种话怎么能影响柳词的去留。
柳词肯定早就决定了。
贺毓早就察觉了柳词对廉晓礼的态度,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柳词的认生,再后来发现是两个人的确没话聊。
她就不勉强了。
可那种气氛很尴尬,廉晓礼很喜欢黏她,所以很多时候柳词就不在了。
贺毓讨厌这种感觉,可廉晓礼又没错。
她做不到说你不要靠我太近的感觉。
太自作多情了,就这么尴尬地维持着。
但现在发现不是自作多情,是真的,廉晓礼喜欢她,想和她谈恋爱的那种。
贺毓脑子很乱,她拒绝了廉晓礼,却拒绝不了她的继续做朋友的要求。
因为那张脸,大火留在人身上的烙印。
廉晓礼激起了她太多的同情心里,从初中的遭遇,从现在的遭遇。
人怎么能这么苦?
生来就是受苦的吗?
贺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回家去。
她家也一团糟,他爸不是好鸟,在离婚这件事上绝不松口,而洪兰纹下定了决心,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不离婚也要先分居,打算早早走人。
贺毓印象里怯懦的女人因为这场大火也彻底清醒,打算换条路走。
贺毓不能让她孤立无援,她要支持她。
而烟行笼巷,注定分崩离析,年幼里一起玩过藏宝游戏的巷子,到底还是要送别这帮已经慢慢走向未来的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点首《你就不要想起我》-田馥甄
所以昨天就结束啦!!
下章接现代时……不过感觉你们可能会突然不适应(?)
——————
额忘记设存稿时间了8好意思
第33章
时光把申友乾揉成了更和气的模样, 十几岁的剪影还是胖子,现在成了俩孩子的爹, 好像更没有棱角了。
贺毓跟申友乾倒是一直有联系, 只不过也很少有约出来一起吃饭的时候,连人家结婚都没时间去实在是有辱发小的牌面,只能在金钱上弥补多点。
可惜申友乾不吃这套, 第二个小孩的满月酒上在台上点了贺毓的名字, 平地一声吼的那种——
“贺毓,你给我上来。”
贺毓还在跟柳词说话,冷不防被点名, 吓得手抖, 里面的液体都要撒出来。
贺毓望向台上, 申友乾都走过来了,贺毓不肯站起来, “干嘛啊?”
申友乾:“你给我上来。”
柳词看着这俩人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 一边的柳语拍了拍她姐的肩, “姐, 你这次待几天啊?”
柳词:“暂时不走, 我想在这边找个房子。”
柳语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姐妹俩小时候就不太像, 长大了更是这样。
柳词在气质上就有些孤高, 这些年因为职业,总是能得到很多的讨论,可她好像都无所谓的样子, 也只有对自己的读者会稍微好点。
柳家的小孩都不太一样,最大的柳词疏冷,老二柳语温柔,老三和老四这对双胞胎又很活泼,现在两个人在隔壁市上大学,成天在朋友圈撒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