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贺毓觉得自己有点烦,但是无可避免的,太多年没见了,她以前总想着再见面,她要好好打柳词一顿,可一年一年发个誓,人还是一年一年见不着,打一顿也不可能了。
真的再见面,都是被小孩叫阿姨的年纪了。
“因为那人和前女友旧情复燃。”
柳语补了一句,她倒是不喜欢那个男的,有点太花心了,而且对柳词也不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反而是殷勤。
太不自然了。
贺毓哦了一声,“那不值得生气,再找就行了。”
柳词听了,问了句:“那你呢?”
贺毓:“我?我什么?我没情况啊。”
柳词:“不找?”
贺毓:“这事看缘分,为什么要凑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情况,我觉得结婚啊,有点难。”
柳词看着贺毓,太多年没见了,她觉得自己一看到,就又要习惯性地想要依赖。
“那廉晓礼呢?你们没谈吗?”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到月底,下个月就不日更了,没榜我可能会一个星期更一两章
大家可以攒攒
第34章
贺毓没想到最先提起廉晓礼的是柳词。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 被柳词发现了,她说:“不方便说吗?”
贺毓抿了抿嘴, “倒也不是, ”她顿了顿,“她现在待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柳词有点奇怪, “远?”
隔了两秒,惊讶从她原本冷淡的神色中晕开,渐渐变成了贺毓印象中的那个柳词。
“能有多远啊。”
贺毓叹了口气,“就是很远。”
“为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 柳词想起廉晓礼,想到的还是第一次见面穿碎花裙子的漂亮女孩,她一直和漂亮无缘的青春期里倒总能看见在皮囊上就能迷人的女孩。
廉晓礼绝对是排行第一的。
当年柳词真心诚意地讨厌过她, 但也不也是没羡慕过她。
羡慕廉晓礼长得漂亮,长得漂亮的人总是有一眼能看到的优势,也讨人喜欢……
也讨贺毓喜欢。
“大概是觉得活着太累了。”
贺毓捏着酒杯,这家酒店的杯子都是高脚杯,剔透的酒液倒在里面, 晃动起来拉动着顶上的灯光,看上去挺好看的。
但她的神态却有点怅然,“她过得太辛苦了。”
贺毓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柳词的高脚杯碰了碰贺毓的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该问,我敬你。”
她变得很生疏, 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你怎么这么客气,至于吗?”
贺毓伸手拍在柳词的肩上,“你这人真狠心。”
这句话半开玩笑,贺毓的计较在这些年的时间里被冲淡,也只剩下揶揄了。
但落在柳词耳朵里却像是惊雷。
她觉得贺毓没资格说这句话,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好像不是,如果真的放下了,那这些年她也不会一面也跟贺毓见。
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还是她,哪怕有人说爱她,说会永远对她好,嘘寒问暖殷殷勤勤的爱都没办法打动她,然后理所当然地分手,指着柳词的鼻子说——
“你这人根本没有心。”
我没有心吗?
柳词当时依旧没什么反应,她冷静无比,而一边的柳语却气得破口大骂,连带着最小的双胞胎弟弟妹妹也开始激动。
我的心早就丢了,从小就是,在日复一日的依偎里,在盛夏蝉鸣里的自行车后座,在汽水味的夏天里,在颤颤巍巍抬起腿跨过空间的瞬间里。
给了她又爱又恨的这个——
眼前人。
忘不了,也放不下,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以结婚了,可以接受了,却在最后关头被出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杨绰死前的眼神,依旧带着不甘心,她有遗憾,遗憾是她做清洁工的那个小学,退休后会去教职工食堂吃饭的老夫妻。
是她的生父和生母。
是念念不忘又不敢触碰甚至心生绝望觉得不配的那种遗憾。
柳词早就注意到了杨绰的坚持,坚持下的异状,可她没那么善解人意,况且杨绰也不需要她多此一举,就这么一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她亲妈的半生。
屈辱又屈服又绝望的半辈子,直到死都带着憋屈。
可杨绰这个妈比柳词勇敢的就是她敢火上浇油,也许是这么多年的恨堆积在一起,趁乱里添上一把火,亲手烧死了自己的丈夫,也连累了无辜的人。
而所有的罪,又有刘家人替她扛,她就这么走了。
柳词确定这件事是在杨绰临终前,她推她去晒太阳,住院部底下的花草很旺盛,不少人坐在亭子里聊天。
杨绰的头发白了一半,老得像是七八十的人,明明她还不到六十。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晒着太阳也能睡着,梦里可能有这场大火,惊慌失措,抓住了柳词的手,在柳词沉静的眼神里坦白。
柳词听着她语无伦次的陈述,心里悬了多年的猜忌变成了事实,她觉得恐惧,一方面又觉得无所适从。
一环一环的因果几乎完全地笼罩住了她,她没地方去诉说,也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妹妹和弟弟,最后只能敲在键盘,融成了新书的角色。
“那你讨厌我吗?”
柳词冒出这么一句,很轻,轻得贺毓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可柳词捏着杯子的手骨节都要发白,贺毓太清楚这是柳词害怕的征兆,她们太熟悉彼此了,一点的动作,都能猜到对方当时的状态。
“瞎说什么呢。”
贺毓本来伸手要覆上柳词的手,都快盖上了才发现这不是小时候,最后抓起自己的酒杯,和柳词碰了一下。
习惯太难改了,她以为太多年的陌生会忘记,没想到人一到场,所有的习惯又争先恐后的苏醒。
“我没瞎说,我很认真地问你。”
柳词也喝了一口,她俩这一口就半杯的,活像是在拼酒,看得一边的柳语皱起眉头。
贺毓笑了一声,“你这么直白地问不尴尬啊,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好像是说你很坏还是什么的?”
贺毓的手指挑了挑她遮眼的刘海,露出英气的眉毛。
“你这人怎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老问这种问题啊?”
贺毓吐了一口气,“试探什么呢。”
她说话依旧很直,似乎是对这种问题很不耐烦,又喝了一口,“不坏,也不讨厌,你是柳词。”
柳词看着贺毓喝酒的模样,她的头发不是记忆里的长发,轮廓却和当年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更成熟了,眉宇里是一如当年的温和。
这三个短句斩钉截铁,几乎勾快了柳词的心跳,她喝光了剩下的酒,贺毓又给她倒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偶尔清脆的一声碰杯。
等申友乾下来敬酒敬到这一桌的时候,贺毓和柳词都有点醉了。
柳词更明显一点,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来来来这是我朋、朋友——柳词,大作家……额你都上脸了我的妈啊,你跟贺毓怎么回事啊。”
申友乾看着脸色发红的柳词,再看着一边已经趴着的贺毓,突然觉得有点丢脸,他是打算给老婆隆重介绍自己的发小的,怎么这俩都这个样子。
柳语也有点尴尬,她伸手拍了拍柳词的背,喊了声姐,“怎么样啊?”
柳词摆了摆手,“没事。”
贺毓更清醒点,站起来看向申友乾,“不、不好意思啊申胖,我有点激动。”
申友乾:“……看出来了大兄弟。”
大兄弟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敬你又当爹了!”
可惜倒过了头。
申友乾:“……”
太丢人了这姐。
后来贺毓喝了半杯,完全忘了自己最后怎么走的,醒来的时候躺在酒店里,一张大得可以尽情打滚的大床房,一转头就是柳词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