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
我知道云歌好看,但是她原来有这么好看的么?
——也不知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的缘故,还是因着今日大婚,于是心里便能感受到十二万分畅快的缘故。
杜云歌可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还真以为薛书雁被人灌得不省人事了,便轻手轻脚地扶她去了床上,帮她解开过分厚重的玄色长衣,又让人去端了醒酒药来,放在盛满温热的清水的盒子里,隔水暖着,等薛书雁醒来之后便能够直接喝了。
等她好容易忙完了这些,刚来到床边,薛书雁便突然伸出手去,准确无误地捉住了杜云歌的手腕,半点喝醉的人的样子也没有。
她的手腕骨肉匀停,多一分则肥腻,少一分则清瘦,是正正好的、可以被人拢在手心的模样。
之前薛书雁就已经做过这个动作了,不过那时是在喜堂之上,哪怕借着宽大的衣袖的遮掩,杜云歌也终究有几分不好意思,薛书雁也只能满怀遗憾地松开她的手。
眼下薛书雁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再一次将杜云歌的手腕拢在自己掌心。那双凝脂般的腕上戴着镯子,轻轻一碰,便铮然作响。
杜云歌哪儿是薛书雁的对手。光看薛书雁能够掩藏自己的身份,做一个不越雷池半步只默默守在杜云歌身边十数载的人,便能看出来她掩饰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强了。
等她把眼帘垂下去之后,刚刚展现出来的那点精神气儿便瞬间又完全懈怠了下去,依然是一副喝醉了的、迷迷糊糊的模样。
于是杜云歌还真的就被薛书雁装出来的样子完全骗到了。她心想,果然喝醉的人的行事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原来师姐喝醉了也是这么个迷迷糊糊的模样,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嘛,难不成是想要看看我手上这个会叮叮当当响的东西?
她立时就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起来,把这一套镯子从自己手上取了下来,哄着薛书雁伸出手来,试着戴一戴看看:
“来哦,师姐,给你个好东西玩儿。”
自从薛书雁知慕少艾之后,很多事都能无师自通,只不过她生来性子冷淡,不爱在这些事情上多花时间而已。但是该懂的还是都懂的,该做过的梦,自然也做过不少。
她梦到过各种各样的杜云歌,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梦里的,有此刻的这么美,也没有任何一个梦里的结局,有此时此刻这么圆满。眼前的景象甚至都让她有些疑心了,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梦呢?
庄周梦蝶,蝶化庄周,梦耶?非梦耶?
——然后就在这花好月圆的新婚夜,杜云歌还真的以为她完全喝醉了,便像是在哄小孩儿一样,试图给她戴上那对翡翠镯子。
这一幕莫名让人有些想笑,但是笑完了之后,却又感受到了那种寻常百姓家里的“画眉深浅入时无”的温馨和宁静。
薛书雁突然就笑了起来,心想,是了,没错,这才是我的云歌。
她这一笑,杜云歌瞬间便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低声问道:
“师姐,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喝醉?”
眼看着终于装不下去了,薛书雁这才睁开了眼,含笑点了点头。
“你图什么呀。”杜云歌失笑:“何苦呢——”
她未尽的话语全都被薛书雁突如其来的动作截断了。
薛书雁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地憧憬过她,想要得到这个人,甚至为达成自己的野望而想象了无数种可能。但是等到梦醒之后,这些东西就全都要被收拾起来,打包得无比严实,老老实实地藏在自己的心底。
可谁知那些殊途同归的梦,竟然也真的全都有成真的一天呢?
万千心绪激荡之下,薛书雁有那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想要让梦中的场景一一实现,想要让杜云歌露出更加潋滟的、动人的神色来,可事到临头,她只不过是执起杜云歌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腕间。
她的唇吻上去的刹那,便险些要为这过分的柔滑恍神了。她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亲近过,薛书雁甚至都能够闻到杜云歌身上浅淡的香气。
薛书雁自己是不用任何熏香的,因为不管什么香,都无法与她周身那种过分寒冷的、锋锐的气息融合,倒不如什么都不用的好。
可此时此刻,薛书雁一附身下来,便恍如无边无垠的冰海汹涌着席卷了一切,杜云歌身上的香气甚至都在这过分靠近的距离下传过去了。两人长发交缠、十指相扣之下,周身的气息也在亲密地、不分你我地交换着,竟让薛书雁萌生出了某种类似于“这个人现在是我的、完完全全是我的”感觉。
这种能够独占面前之人的感觉实在过分美好,甚至让那流传在她一半胡人血脉里的毁灭和暴虐的欲望,都萌生了出来。
但这点暴虐的毁灭欲湮灭得很是迅速,如刹那间爆开的一点火星,行至终焉也终究无法燎燃,最终取而代之的,只有微醺的沉醉。
甚至分不清这点沉醉是因为此刻的亲密而生的,还是因为今晚喝的过多的酒力无法完全化解,延续下来的一点余韵。
可哪怕是余韵,也足以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进去了。
她们温柔地、缠绵地接吻,宛如初坠爱河之中的,一对崭新的爱侣。
等所有的帘帐都放下来之后,那对燃烧着的龙凤喜烛的光芒便被完全锁在了房间中,即便是透过纸窗略微投射出来的一点余光,最终还是被淹没在愈发深沉的黑夜里。
在这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下,隐约能够看见帐角轻轻摇动了一下,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屋外窗下的月季花瓣上缀满了夜露,隐藏在重重叠叠的花瓣中的花蕊略微露出一点缝隙来,晚风哪怕是以最轻柔的力度晃动一下,也会摇落一地的露珠;如果有再稍微大一点的风拂过的话,便会将原本就开到极盛极艳的花朵,摇落数片花瓣翩然飘落——
——有如亲临欢喜天,极乐之所。
第93章 山洞
次日杜云歌一睁眼, 就发现薛书雁早就起来了——
不过终究还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如果换做以前的话, 薛书雁绝对不会做出赖床这种事情来的,甚至你在这个时间都没法在房间里找到她的人。因为薛书雁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帮凤城春处理妙音门的内部事务,总归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明明醒了却不想起床, 躺在床上浪费时间”这种事情来的。
可现在她还真的就半倚在床上, 安安静静地看着杜云歌, 等她醒来。
别说,不管是“薛书雁今天竟然也怠惰偷懒了”这件事, 还是“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有个人正在凝视着你”的这件事,两件的吓人程度都挺不小的, 尤其当这两件事的主语都是薛书雁的时候, 就更吓人了。
杜云歌赶紧在薛书雁的胳膊上推了一把, 让她赶紧起来, 就算她们不用像山下那些普通人家那样去给长辈们敬茶叩拜, 也还是要去处理事务的。
昨天各门派能派人来观礼的都派来了有头有脸的人,就算委实路途遥远来不了的,也都派人送了足够丰厚的贺礼, 别的不说, 光是清点贺礼这件事情, 在未来的好几天内也够杜云歌忙的了。
等杜云歌和薛书雁一同来到议事厅之后, 发现四位护法早就开始核对账本了。
秋云归手下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噼里啪啦响, 虽然话不多, 可字字精简, 倒让旁边负责记录的夏夜霜省了不少心, 凤城春更是看不出半点宿醉的模样,正在和云暗雪对账呢。
凤城春的座位是面对着门的,自然便第一时间看到了薛书雁和杜云歌两人,笑道:“你们来得可真早,还以为你们会再多睡一会儿呢。何必哟,趁这个机会多休息一下该多好?”
“算了算了。”杜云歌连连摆手,坐去了首位上:“让大家在这里劳心劳力,我却在后面高枕好眠,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秋云归默不作声地把一叠账本推到了杜云歌面前,夏夜霜也笑道:“果然是有家室的人啦,真是愈发懂事,甚好甚好——说起来,你也到了该为下一任门主挑选各位护法的年纪,时间一久,我们还是要隐退的。”
云暗雪也略一点头,表明了对夏夜霜的观念的赞同。凤城春补充道:“也不必专门下山去找。现在妙音门家底丰厚,弟子无数,层层选拔之后肯定能找出不少良才美玉来的;如果门主想要下山去游历,便在途中留意着些罢了。”
“说到山下。”秋云归开口道:“昨日少门主和依水下山去来着,说是要给门主置办些贺礼,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到底是一片心意,我已经另开了张单子记下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秋云归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呢,便看见杜晚和云依水手拉手从门口经过,边拍手边唱着她们刚从山下学来的歌谣:
“忘忧山上七绝峰,七绝峰下万丈空,若得妙音歌一曲,稳耐风波愿始从——”
杜云歌突然心头一动,对着杜晚招了招手:
“你过来。”
杜晚和云依水相当听话地就过去了,问道:“门主有何吩咐?”
“这是你们从山下学来的?”杜云歌笑道:“真好听,再唱一遍我听听罢。”
等杜晚和云依水相当听话地又将刚刚的歌谣唱了遍之后,杜云歌心头一动,喃喃道:
“七绝峰下万丈空……说来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七绝峰下面究竟有什么?传说咱们妙音门有什么劳什子的藏宝图,会不会就跟这个有关?”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凤城春问道:“再说了,门主很在意传说中的藏宝图的事情?根本就没影儿的事,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们究竟是怎么把这件事给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杜云歌虽然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介意了,但是一想到自己上辈子竟然就为了这么个东西而稀里糊涂地送掉了自己的一条命,就感觉亏大了,一定要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