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相亲相爱
他是第一次看到莲中君挨巴掌,不仅没有丝毫欣喜痛快,心头反而涌起一股惊怒。
“你这个怪物,你为什么要活着?”惊鸿夫人并不满足,朝着君不意扑过去。她是个凡人,不会高深术法,对她来说,最能伤害别人的,便是拉扯撕咬。
靠近君不意时,钟应从墙壁上一跃而下,瞬间来到了两人中间,抓住了惊鸿夫人的手腕。
惊鸿夫人真的非常瘦,钟应制住她手腕时,生怕自己把人手骨给捏碎了。他虽然恼怒,到底记得,这个女人是君不意的母亲。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惊鸿夫人拼命挣扎。
钟应试图跟她沟通:“您看清楚了,这可是你儿子。”
“我没有,我没有儿子。”惊鸿夫人惊恐的尖叫。
“你仔细看看!”
“怪物!”
沟通无能,钟应只能分开两人,扭过头冲着君不意发火:“你傻啊!你又不是躲不开!站着挨打干嘛?”
君不意抬手,手背遮住了脸上的红痕,丹青水墨的眸子中,唯映出钟应一人。
他道:“其实没什么。”
“我习惯了……”
第124章
惊鸿夫人的尖叫声惊动了附近的宫女侍从,匆匆赶来的人看到这一幕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奇怪,好像这样的事发生过千百遍似得。
一荆钗布衣的妇人上前,分开了惊鸿夫人和钟应两个,随后宫女们熟练的将惊鸿夫人包围,制住了惊鸿夫人的手脚,温声细语的劝的什么。
惊鸿夫人并不像白天那么好说话,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如被群狼包围的兔子,露出齿牙试图保护自己。
尖叫声、哭喊声,劝慰声……混杂在一起。有人不小心撞到了海棠树,粉白重瓣簌簌而落,仿佛在嘲笑这场闹剧。
钟应不由握了握手心。
白天时,他看到这一幕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只要想一想,这女人是君不意的母亲后,他便觉得荒唐极了,不由扭头去看君不意。
君不意静静站在原地,墨发、衣襟上各落了一片粉白花瓣,神色平淡极了,如同重明国的夜空一般悠远安静。
这般冷淡,却让钟应觉得胸口闷的难受。
荆钗妇人来到君不意面前,行了一礼,眼角生了几条皱纹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来。她道:“太子殿下,若是没别的事了,您便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夫人的。您在这里,夫人根本冷静不下来。”
顿了顿,妇人补充:“求求您了。”
什么意思?
钟应不由挑眉,长而利的睫毛掀出几分冷然来。他不悦的想,这人可真不会说话,说的好像是君不意故意来刺激惊鸿夫人似得。
不等钟应开口,君不意便点了点头道:“好。”
荆钗妇人松了口气。
钟应心神一怔。
君不意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单手抱着古琴,另一只手随意抚过琴弦。
“铮铮”两声响起,似三春暖风,又似铁马冰河,琴声涤荡整个宫阙后,原本疯狂吵闹的惊鸿夫人安静下来了。
刚刚的挣扎中,惊鸿夫人的发髻衣裳乱了,眼中尚且残留着几分惊恐,可是她抬头注视着一个人时,依旧能摄人心魂,令人心生不忍。
好像那个打了君不意一巴掌,对着君不意又撕又咬的人不是她。
她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唇角微微翘起,哼起了含糊的歌谣。
这一次,荆钗妇人只是说了一句“回去”,惊鸿夫人便乖乖跟着她们走了。
君不意轻轻握住了钟应的手腕,拉着钟应离开此地。
他的手非常的凉,贴上钟应手腕时,那股寒凉似乎顺着皮肤,沁入心底。
钟应没有甩开他,跟着他走了几步后,又听见了杂乱的声音。
惊鸿夫人安静了没多久,进入屋中后,便传来了“砰”的一声。
随后,吵杂声响起,惊鸿夫人再度疯狂。
青瓷瓶成碎片,桌子椅子翻了,华裳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书画成了纸片……
两人离开了那座宫阙,走过了好几条长廊、石桥,那声音才终于消失,耳边只有游鱼戏水,树叶沙沙声。
钟应心里头憋着一口气,特别想质问君不意,可是想一想他脸上的巴掌印,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甚至有点儿束手束脚。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君不意。
在长桥上停下,他回首,额角碎发在风中轻轻拂动,淡淡道:“红姨是娘亲身边的老人,跟了娘亲许久许久了,她能照顾好娘亲的,我待在那里只会添乱,所以……”
“谁想听你说这个?”钟应长眉一挑。
君不意默了默,又道:“我回来的时候,见你睡得熟,怕打扰你,所以又出去了。”
见钟应还是绷着脸,君不意用极轻的声音道:“对不起。”
钟应一听这三个字,立刻炸了:“你又没对不起我,道什么歉?”
“我邀你来重明国时,说好了带你玩,带你吃的,结果反而让你看到了这些事。”
钟应哪里听的进君不意的话,直截了当的问:“你是怪我乱闯?”
“没有。”君不意摇了摇头,“我早便说过了,我的宫殿任你翻。”
“好,既然你不怪我,那我问你……”钟应反拉住君不意的手。
君不意微微屏住了呼吸,以为钟应要质问他极重要的事,便对上了一双桃花眼,因为愤怒而艳丽如火树银花。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君不意不解。
随后,他便听钟应道:“你怎么回事?站着不动任打?别人让你走,你就走?”
君不意:“……”
钟应想想刚刚的事就恼怒:“还有那什么红姨,她说的什么话?难道你母亲那样是你害的吗?”
君不意的疑问有了答案。
他想,原来小混蛋这么生气,是因为他。
既生他的气,又为他打抱不平。那么,这份恼怒后面,是不是一颗担忧关怀的心?
睫毛颤了颤,君不意说了一句心底的话。他说:“也许,真的是因为我。”
“什么?”钟应目露疑惑,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根本听不懂。
“……”
“算了,等会儿再说。”钟应左右瞧了几眼,看见一座凉亭后,拉着君不意过去,一把将人摁在了座位上。
手搭在君不意肩膀上,钟应低头,居高临下看着他。
凉亭的竹帘高高卷起,如霜雪的月色洒入其中。钟应借着这半面月色,发觉君不意的脸色非常的苍白,白的如一张薄纸,轻轻一戳就破。
这样寡白的皮肤上印上鲜红的巴掌印,格外的触目惊心。
钟应咬了咬唇,暗自嘀咕:“怎么这么白?”
在重明国的地盘上,钟应根本没有想过君不意受伤的可能性,只能将原因归咎于惊鸿夫人身上。觉得惊鸿夫人的歇斯底里,大概伤到君不意了。
毕竟,不管日后的莲中君如何冷心冷情,还未合道之前的君不意,说到底只是个十八九岁少年郎罢了。
钟应心肠软了软,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对着他发火,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钟应用指腹在君不意脸颊上轻轻蹭过。
大概是有点儿痒的原因,随着钟应的动作,君不意歪了歪头。
“别动。”钟应命令。一贯冷硬嚣张的语气变得软绵绵的,偏偏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君不意立刻不动了。
钟应有些满意,指尖凝聚着灵力,将君不意脸上的红印子消除。
这是“春风化雨术”,一个极普通的治疗术法,钟应以为自己一辈子用不到的,结果第一次是为了死对头使用。
待君不意脸上红痕全部消失时,钟应依旧轻轻碰着他的脸颊,有点儿舍不得挪开手指。
“我娘亲是个凡人。”君不意眨了眨眼,说道,“我小时候,偶尔听人说,她是别人为了讨好父皇,献给父皇的……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