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囧双雄/五胡情乱
我再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韩缇就这样昏睡了一昼夜,次日深夜时,他忽然醒过来,立刻看见chuáng前眼眶深陷的严欢,正目光焦灼地看着他。
看见他醒来,严欢一把抓住他的手,颤声道:“小缇,你醒了,哪里难受?饿么?”
韩缇轻轻地将手从他手里撤出,虚弱地摇了摇头,又一言不发地闭上了双眼,静默了良久,才张开眼,低声道:“严大哥,他们说你死了……如今知道你还活着,我……我很高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萧索和疲惫,但依然听得出其中的安慰欢喜之qíng,严欢一时心中又感动,又难过,道:“是我骗了你,那时发生了一些事qíng,我不得不隐姓埋名,离开中原……我真后悔,那时应该带着你一同离开的。”
韩缇嘴角轻轻地向上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摇了摇头,道:“你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师父死了,赤帮也被剿灭,我那时本该留下与帮中兄弟共同进退的。”
说了一席话,他已经很疲累,气息短促起来,鼻尖浮上细细的汗珠,严欢轻轻给他擦去了,道:“你怎么被默野抓住的?”
韩缇听到默野的名字,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沉默了良久,道:“是我自愿当做人质,被拓跋澄送去默堡的。”说着他紧紧闭上双眼,侧过头,转向chuáng里,不一刻严欢发现他面色忽然涨红,连耳后都成了粉红的颜色,随后听得他压抑的呻吟声,急忙俯身去看他,只见殷红的血正顺着他的嘴角汩汩流出,顷刻间将枕头浸湿了一片,随后人也昏厥了过去。
严欢见他吐血,吓了一跳,忙抓住他的手呼喊他的名字,他却充耳不闻,焦急之下严欢忽然想起了何靑鬟,忙起身奔了出去。
闻得韩缇病重,何靑鬟忙带着仇师傅来到了严欢的房间,仇师傅坐到chuáng前,细细查看了韩缇身上的伤,又拉过他手腕静静地诊脉,严欢眼见他先是一根手指搭上他手腕,随后是两根、三根,最后连小指也用上了,眉头也越皱越深。
很久,仇师傅收了手,严欢焦急地问:“他怎么样?”
仇师傅摇了摇头,见严欢脸色大变,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五内具损,油尽灯枯。”
严欢大惊失色,道:“他还不满十八岁,原先又武功高qiáng,身体极好,不过半年时间,怎么就五内具损,油尽灯枯?!”
仇师傅叹了口气,道:“他体内本身就有严重的旧伤,之后又反反复复外伤不断,失血过多,两三个月前大概又中了很霸道的毒药,虽然之后受到了名医的医治,但现下想要恢复,还是颇为困难。”
严欢闻得他中毒,道:“五毒教是天下毒药的鼻祖,他中了什么毒药?难道连阁下都不能解除么?”
仇师傅摇了摇头,道:“唉,实话说吧,这应该是一种很霸道的媚药,本来这种东西不用解药,只要房事之后,时间一长即可失效,但他中的剂量过大,伤了肺腑,之后虽然服用过某种西域的秘药,将养了脏腑,但最近似乎又受过伤,吐过血,因此又发作了。”
严欢听的心都要碎了,道:“真的没有办法治了么?”
仇师傅想了想,道:“试试看吧,老朽也只能勉力施为,活与不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四二章:千年痴恋
因为乌力吉和默野签订了合约,库莫奚要在入冬前撤出风、云、火三堡的守军,因此严欢提前带着韩缇回了家,何靑鬟一行人也应邀与他一同来到了海拉尔。
一回到海拉尔,韩缇住在了严欢隔壁,严欢想设法取下他身上的锁链,但仇师傅却言道,纵然恢复内力对他身体有所帮助,但他太过衰弱,一旦再受伤失血,恐怕立时就会丧命,严欢只能作罢。
仇师傅本是五毒教资历最深的药师,见严欢为人正直热心,帮他们捉住了医治老教主的毒虫,何靑鬟对他又青睐有加,因此对他甚是尊敬感激,便打点十二份jīng神为韩缇医治,在他的调养下,韩缇逐渐好了起来,回海拉尔后没有再吐过血,每日清醒的时间逐渐增长,到了入冬前,已经能自己坐起来,倚着靠垫,听严欢chuī笛。
一个清晨,严欢早起出去跑了会儿步,又去议事厅转了一圈,回到家里,一开门就惊讶地发现韩缇已经起chuáng,披着件家常的薄棉夹袍,正伏在桌前写着什么。
“怎么起chuáng了?今天感觉好些了?”严欢心中又惊又喜,取下架子上的皮裘,披在他身上:“这里冷,不要着凉。”随后看他面前铺着的薄绢,只见上面细细用蝇头小楷写着很多布兵方位、人数之类的句子,一旁的另一张薄绢上,粗略地绘制着一副地图,严欢仔细看去,发现这是西柔然的地图,立刻明白他正在凭着自己的记忆绘制书写匹侯拔和默野的布防图及兵力分配qíng况。
见严欢走来,韩缇停了下来,将笔搁在一旁的砚台上,拢了拢披散的长发,将皮裘裹紧,道:“不觉得冷,我如今脑子总是不清醒,怕隔得久了,万一有什么遗漏,就前功尽弃。”
严欢将他冰冷的双手拢在掌心,呵了口气,轻轻地搓揉着,片刻间觉得他手心略热了点,方道:“你cao心这些gān什么,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了,再写不迟。”
韩缇轻轻将手抽出来,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清楚的很,也许哪天昏迷过去,我就醒不来了。”感觉到严欢在身后忽然身体一僵,叹了口气又道:“严大哥,我与拓跋澄订过契约,要在明年三月初一之前将西柔然的兵力布防qíng况送去给他,否则胡伯伯他们就要被斩首,如今我身体垮了,不可能再完成这个契约,等我写好了,麻烦你找人帮我送去平城,好解救胡伯伯他们。”
严欢这才明白他为何会自愿到默堡作为人质,想到他不过十七八岁,为了赤帮众人就要承受这样非人的摧残,不禁心如刀割,伸开双臂将他纤瘦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下巴摩擦着他漆黑的头发,一时痛苦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韩缇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心里百感jiāo集,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在洛阳养伤的日子,那时严欢总是陪着他,他气闷的时候就带他去骑马,发病难受的时候就让他倚在自己的怀里,给他讲故事。
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纵然两个人重又相逢,严欢待他更加温柔怜惜,但时过境迁,半年多来的黑暗经历已经让他心如死灰,要不是记挂胡长安等人的生死,他早就结束了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抛下一切,一了百了,gāngān净净。
想到这里,韩缇轻轻地挣脱了严欢的怀抱,严欢松开手臂,道:“我会设法将你治好的,现在离三月初一还早,也不必赶于一时,等你身子大好了,再慢慢写吧。”
韩缇温顺的点了点头,任由严欢将自己抱起,放到chuáng上,盖上棉被,然后静静地合上了眼睛,不一刻呼吸沉稳绵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韩缇昏昏沉沉地醒来,只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库莫奚女孩正在清扫屋子,韩缇认出她就是乌力吉的妹妹吉雅,前几天自己偶尔清醒,能见到她帮严欢收拾屋子,洗衣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