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
云清注意到他提起程昭时崔鸿的眼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虽然一闪即逝,他却看得分明。
他继续道:“王爷骑马射箭都是昭贵妃娘娘亲手教的,王爷聪慧,昭贵妃娘娘将一身本领都悉数传于王爷,程家的铮铮铁骨和小程将军的诡谲兵法,王爷身上都有,将军怎么会认为这样的人和那些汲汲营营的人是一样的呢?”
崔鸿有些恍惚,他已经想不起有多久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了,导致听到的一瞬间他的表情都失去了往常的控制。
他知道云清一定注意到了,这几天并不长久的共事,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云清的敏锐和□□。
崔鸿的神色淡了下来,脸上一直游刃有余的笑意和周身的痞气都一点一点地收了干净。
半晌他才淡淡道:“狡兔死,走狗烹。人心易变,王妃不怕到时候像程家一样,也落得个被人忌惮打压的下场吗?”
云清的语气认真而坚定:“我打算做的事只有王爷能办到。”他顿了顿,“而且我相信王爷不会是这样的人。”
崔鸿收回眼神,转过脸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沉默很久后才缓缓开口。
“我是稀里糊涂加入起义军的,他们说有饭吃,我就去了。”
“那时我才十三岁,从小便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没吃过一顿饱饭,又瘦又小。”
“起义军最开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的欺负小的,强的欺负弱的,我加入后不仅吃不饱饭,打仗时还会被和其他的小崽子一起放在最前面,对方有什么阴招全让我们去试,我命大,才活了下来。”
云清看着他淡淡的神情,心里有了些猜测,果然,他接着道:
“那次我被埋在死人堆里昏了过去,有人把我救了出来,她手下只有一旗的兵力,却硬是用计把敌方击败,然后指着我们的营长鼻子说,她动动手指便能做到的事,他却非要用人命来填,若是无能便早些引退。”
他们营长被气得满脸涨红,但对方确实以少胜多立了功,给他收拾了烂摊子,他连声音都不敢吭,只能老老实实地挨骂,最后还是程将军过来打了圆场。
“后来我就去了新的营,终于有饭吃了,也能跟着学武,再后来,我慢慢能打得过敌人了,我立了军功,当上了小将……”
崔鸿嗓音低哑,却带着莫名的温柔。
“救我的人,就是小程将军。”
没人知道这段往事,连程昭或许都不会记得,她救过的人太多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藏一辈子,可她留在他的记忆里太久了,久到快要褪去颜色,时隔多年又听人提起她,他突然便很想说出来,把这段记忆告诉另一个人,她或许便能留得更久一些。
云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一个女眷都没有的将军府,想起年复一年的府中上下皆知的“亲人忌日”。
他终于能理解崔鸿对于皇家的不信任和抵触,想来也并不止是因为边防营的军饷。
崔鸿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程昭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爹爹,等天下平定后我们便去海边戍守吧。”
“刘营佐说大海特别漂亮,我想去看看。”
那时不小心听到程昭和程将军对话的他有些无措地退到了营帐背后,连忙离开。
却把程昭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来看海。
……
崔鸿没再冷嘲热讽,应下了云清的招揽。
云清觉得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中间的这些来回拉扯,不过都是他在表达不满罢了。
两人回到将军府书房,继续谈起正事。
“将军可找好了卖盐的路子?若是没有,我们可以来做。”
崔鸿已经恢复了他平日的模样,他勾了勾嘴角:“王妃放心,这么些年我也不是只干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云清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个制精盐的法子,制出的精盐既白且细,想必名门贵族、豪商富贾定然会捧场。”
崔鸿来了兴致,问起云清具体该怎么做。
云清索性让人取一份粗盐来,在罐子里加水,然后将粗盐放入水中,不停搅拌,直至盐不能溶解于水,放置一会儿之后,让人取来干净的细麻布,将盐水通过麻布过滤后倒进另一个罐子中。
云清一双手白皙修长,这些事情做起来也像是在煮水烹茶,他边做边向崔鸿解释,将饱和盐水放置在一旁后,又取一份草木灰和二十份水置入陶罐之中混合均匀,制成草木灰水。
用同样的方法过滤好草木灰水后,倒进饱和盐水中,混合后放置一段时间,再次进行过滤。
云清点起药炉,把装着最后过滤好的盐水的陶罐放上去加热,随着水汽被带走,雪白的盐粒终于慢慢出现在陶罐底部。
崔鸿看着这复杂的法子,也总算明白为何大瑜只有粗盐,细盐的制作方法却迟迟没有被探索出来。
他有些探究地看向云清,晒盐、制细盐,哪一样不是震惊世人的法子?可云清却轻而易举地就能拿出来……
云清拿的陶罐小,用的盐水也少,没用多久时间,制好的细盐便已全部析出,他用勺子将细盐舀起来,放到瓷碗里。
细如雪粒的精盐倾倒在瓷碗中,一时竟分不清盐和白瓷哪样更白。
崔鸿满眼惊叹,他想起什么,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皇帝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把你嫁给瑞王?”
云清笑了笑没说话。
崔鸿有些好奇道:“这些法子你但凡拿出一个,都能名留天下,为何要冒这个险陪着瑞王到这穷山恶水的宁州来?”
云清用帕子垫着隔热,将陶罐中的精盐尽数倒出:“良臣也当遇明君,不然纵使有再大的功勋,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他一语双关,崔鸿一时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对他倒是有信心。”
云清不置可否,崔鸿既然应了便不会反悔,至于他对贺池的看法,之后接触过后自会改观。
云清将瓷碗递给崔鸿:“晚些时候我将这法子写下来交给将军,剩下的事便全凭将军做主了。”
崔鸿颔首应下。
云清又道:“听龚副将说,西南有处小岛上海鸟粪成堆,将军能不能匀给我一些?”
崔鸿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大老远地跑去挖海鸟粪运回来,这是什么费时费力的神奇要求?
现在双方立场统一,云清不吝分享道:“海鸟粪是极好的肥料,通过堆肥方法便能直接使用,能极大地提高水稻等作物的产量。”
崔鸿有些震惊,海鸟粪的作用竟然这么大?
云清道:“我会教给你们农事官堆肥的法子,若真像龚副官说的整个岛都是,那应当数量巨大,宁州的肥料便拜托崔将军了。”
崔鸿已经被云清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有些麻木,他点了点头,连要不要给钱都忘了和云清争。
——
瑞王府。
贺池在烛火上点燃暗报,他随手把快要燃尽的纸条丢入铜盆,眼底沉凝。
延国的暗线传回消息,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但是挞窟部落确有骨索其人,且骨索在今年还一举夺得了挞窟部落的第一勇士,即将和酋长的小女儿成婚,很得酋长赏识。
延国的势力错综复杂,一些小的部落为了免遭欺压都会依附于大部落,第一部落便是当朝太后的娘家,权势极大,而延国第二大部落挞窟部落自从渡沙死后,这几年私下的小动作并不少,十分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