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农家少年
吴山别院里,李昕伊已经临摹了好几幅前代名家的人物画了。
有《簪花仕女图》、《洛神赋图》等,他临摹的也是摹品,但即使是摹品,也花了他不少钱。
李昕伊觉得自己需要拜个师,不能再走野路子了。
跟画有关的理论书他全买了,像是谢赫的《画品》、顾恺之的《论画》。
能买到这些书也并不容易,李昕伊即使看不太懂,也只能按照“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学习方法,一遍遍地读着,试着去理解它。
“要是吴肃在就好了。”李昕伊忍不住想道,“也就不用只能看懂一个大概。”
赵府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李昕伊想要的回应,赵管家倒是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九月初九,赵大人要请他们去南屏山一游。
九月初七,庚辰日。街上很热闹,早有人守在一旁,坐等官府的人贴榜。
即使家里并没有人此时下场的,也要挤在一旁看上一眼,万一有认识的街邻得上天垂怜,化身为文曲星,他也好套个近乎。
真到这个时候了,吴肃也紧张得很。
他坐在茶馆里,附近显然有好多人同他一样,正等着辰时放榜。
据说今年当今陛下下召,各省录取的名额会有所上涨,就是不知道浙江能有几个名额了。
时间悄然划过,吴肃不知不觉中已经灌了不少茶水了,和所有人一起,都在等这一刻。
放榜了!
好像在同一瞬间,人声鼎沸中有人大声喊道:“肃静!”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有人在唱榜:“第一名,蒋藉,处州府青田县人氏。第二名,许祐,金华府浦江县人氏……”
每唱到一个人,人群里就要骚动一回,一直唱到第四十个人都没停。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终于唱到第八十个人:“第八十名,刘啸,处州府龙泉县人氏。”
官府的人唱完榜就离开了,余下的人瞬间涌上前去,有不敢相信自己中举了的,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后瞬间癫狂了起来。
也有不敢相信自己没中举的,从第一个名字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确定真的没有自己的名字后,也癫狂了起来。
还有看到与自己同名的人上了榜的,癫狂完后猛然发现,榜上的人并不是自己,大喜大悲之后彻底地昏厥了。
中举的人自然前程似锦,没中的人决心三年后再来。
郑叔喜气洋洋地回来了,很是高兴地道:“是第五十六名,老太太一定高兴得很,我这就去传喜讯。”
吴肃微笑地点点头,他自然也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籍贯的,待人群散了一些后,他走到乙榜跟前,一个个地往下看,寻找着林豫谨和焦若柳的名字。
从前往后,又从后往前,看了两遍,确定是真的没有他们两个。
他环顾四周,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悲伤难以自抑。
在重重身影中,他看到了李昕伊。
正穿着一身湖色的衣裳,静静地站在茶肆前,不知道看着他看了多久。
☆、松烟古墨
四目相对之时,李昕伊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就走,只是脚像是生了根一般,他一动也不能动。
吴肃走到了他跟前,开口道:“我考中了。”
李昕伊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道:“盒子里装的是松烟墨和砚台,恭喜你了。”
吴肃接过礼物盒子,笑了下,道:“你倒是相信我。”
李昕伊也跟着笑了下,道:“你若是没中,我就祝你再接再厉。”
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道:“刚才唱榜,我没听到琼枝兄和佩灵兄的名字。”
吴肃也露出一个遗憾的神色来,道:“我来回看了两遍,确实没有他们。”
李昕伊四处张望了一下,道:“也不知他们两个人有没有来,不过,你不是已经回景宁了吗?还是你根本没回去?”
吴肃道:“回去了,又回来了,现在住在咸福客栈里。”
李昕伊道:“那你明日是不是要参加鹿鸣宴?”
吴肃道:“大约吧,听说请帖会送到下榻的旅舍里。”
李昕伊点点头:“那就好。”
一时间,空气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昕伊道:“我画还未画完,先回去了。”
吴肃出声道:“等等,心一,我还有些话想说。”
李昕伊看着吴肃的眼睛,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道:“那你说吧。”
吴肃拉着他的衣袖走进了茶肆里,道:“我们进去说吧。”
两人叫了一壶绿茶,和一碟松子。
茶香氤氲中,李昕伊低头慢慢地剥开松子壳。
吴肃问他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李昕伊略微回想了一会儿,道:“记得,你说以后你中了进士做了官,就把我接来,去做你的宾客。”
吴肃笑了笑,道:“若是按照之前乙科只录四十个人来看,我这次秋闱就是要落榜的。”
李昕伊疑惑地看着他,吴肃继续说道:“但是这次秋闱,浙江加录了四十人,就是因为圣上想要自己的人去顶缺。”
朝堂上,当今圣上忌惮先帝的事不是一个秘密。
凡是由先帝一手提拔的臣子,如今罢免的罢免,发配的发配。
而之前曾被先帝罢免的臣子,则被召回京城,重新任职。
邸报上写了好多老臣们热泪盈眶,恨不得万死以报圣恩的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能在朝会上,站在某个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等着哪日圣上想起他们来,也将他们发配到苦寒或者暑热之地。
这些人心中肚明,圣上不喜欢他们,即使他们随时都愿意表忠心,并且尽可能地尽心尽职,圣上也不会信任他们。
而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怀才不遇、壮志未酬之人,等到会试一结束,多的是有才之士想要肝脑涂地地为陛下效忠的。
李昕伊对朝堂上的事并不敏感,他看了邸报上的字最多只会感慨一句,“不管是什么时代,政治都不是头脑简单的人能够玩得转的。”
相比之下,吴肃则要敏感多了。
也许是之前在季夫子的教导下,读了两年的《史记》与《资治通鉴》后的成果,吴肃心里有一杆秤,来衡量什么样的天子值得效忠。
当今圣上八岁即位,太皇太后摄政。十二年后太皇太后驾崩,圣上亲政。又过四年,鞑靼来犯,圣上御驾亲征,不幸被俘。三个月后,先帝即位。又八年,先帝驾崩,圣上复位。
如今,距离圣上复位就又过去了三年。
吴肃对李昕伊道:“我前些日子在邸报上看到,松阳县县令想要辞官,向处州知府汇报将县令之位让给县丞,不过被拒绝了。邸报上说,一县之令,必须是举人或举人以上的出身。”
李昕伊看着他,道:“你想去做这松阳县县令?”
吴肃点头道:“对。”
李昕伊有些着急了,道:“那进士呢?你不准备考了吗?而且你以举人的身份,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小小的县令,或者某个穷乡僻壤的知府。你自幼便熟读诗书,寒窗苦读十余载,如今既中了举,更要向前走才是。”
吴肃笑着道:“我可不算是寒窗,而且并不觉得读书苦。”
见李昕伊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他时,吴肃终于收起了不合时宜的玩笑,正色道:“心一,你还记得我的老师是谁么?”
李昕伊回答道:“不是那位季夫子吗?”
吴肃摇摇头,道:“还有卫老先生,我毕竟在他门下进学过,他也是我的老师。”
李昕伊沉默了。
吴肃道:“卫老先生是两朝元老,更是先帝的肱股之臣。我作为他的弟子,即使只是外门弟子,也会被圣上所不喜的。”
“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就做好了准备。我三叔也是秀才出身,如今在景宁,说起账房先生的名字,必然有我三叔的名字。”
“季夫子也是举人出身,他教导我的这几年,时不时地就有人想要请他去书院里任教。只是夫子他有自己的选择,他时常说以天下之广阔,何愁没有容身之地。他教导我,不要被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拘束了自己。”
李昕伊道:“可是有了进士的出身,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上百年之后,你也有机会得到新帝的重用的。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圣上之前病了八年,又整日为国事操劳。你尚不足弱冠之年,以后路还长着,何至于自毁前程呢?”
“进士并不好考,但是仍然有很多人考中了进士。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多一次机会,放弃就太可惜了。”
吴肃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桂花树,道:“可你不是说,半年后,就再不同我相见了么?而且这半年,还是我向你讨来的。”
李昕伊笑着道:“你何至于担心这个,我总是要先把你的前途放在心上的。相见不相见的,都只是一时的气话。你我相识了那么久了,哪里是想不见就不见的。”
吴肃也笑了,道:“那你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气话了,你不知道我惴惴了有多久。”
李昕伊道:“那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吴肃道:“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喝完了茶,李昕伊道:“我明日一早还得去南屏山,就先走了。”
吴肃道:“那我后日来别院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怀念那个能日四千的自己。
☆、南屏山上
李昕伊和吴肃告别以后,回了别院。
吴肃想要送送他,李昕伊拒绝了。
他道:“别院和客栈是两个方向的,天色不早了,你不必送我。”
吴肃于是不再坚持。
他回到咸福客栈以后,果然收到了由掌柜的保管的请帖。
掌柜待人一向是亲和的,这下看到吴肃,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申时时分,有官差来报信,说贵人中了举,真是可喜可贺呀!”
吴肃笑道:“掌柜的无需客气,我们同喜。”
掌柜道:“可不是同喜?贵人一来,我这小店也沾上了喜气。”
有伙计插嘴道:“官差来报时,掌柜的可是替贵人赏了不少赏钱。”
掌柜不满道:“和贵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伙计低下头,转身离去了。
掌柜道:“没多少钱,再说了都是喜事,我能多沾一点还来不及呢。”
吴肃拱手道:“多谢掌柜的心意。”
说着摸出了两块细丝银锭子,掂量一下,共有十两重。
掌柜的只收了一块,剩下的一块推了回去,道:“能得贵人下榻,是小店的福分,求也求不来的。贵人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
吴肃没把掌柜说的客气话当真,于是道:“掌柜的太客气了,和以前一样就好。”
掌柜道:“贵人谦逊了。”
.
南屏山离别院不远,信上只说辰时在净慈寺前汇合。
李昕伊一大早就去了南屏山。
正是深秋,菊花开得正好。
他到的时候,花彻雪正从小轿上下来。
李昕伊朝她点头示意,于是转过头去,看一旁盛开的菊花。
颜色多种,形状美丽。
没一会儿,柳瑶也到了。
看到他,李昕伊连忙朝他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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