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巫琅瞧他脸上言不由衷的笑容,便知定然又是尚时镜做了什么叫人并不愉快的事,他这个三弟向来都是如此,讨人喜欢起来简直叫人心尖子都发软,可要是讨人嫌起来,也叫人恨得入骨。
想来这书内定然是写了什么东西,这才叫这个魂魄这般不悦。
倘若自己那个猜测是真,这人必定是久居山野,四妹向来大胆,什么都敢写,许是里头有什么新潮的想法吓着“老人家”了也说不准。巫琅瞧得出来商时景不想多谈书籍一事,也看得出来自己做些什么,怕是又要惹起对方注意,便又将书放了下来,专心致志的看着他喝汤,免得对方提心吊胆。
作为一个强者来讲,这个魂魄实在过于谨慎小心了些,好似生怕他们发现什么?
又也许,对方只是想在离开这具身躯之前一切如常,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巫琅以手托腮,在轻轻摇曳的灯火下微微半阖着眼眸,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商时景身上,反倒是落在了远处的屏风一角,缓缓道:“今日正道惨胜,果然如你所说,玄鹿子出阵,魔焰八刹被杀了。”
“被杀,未必吧。”
灯下看美人,自是别有一番韵味。
商时景喝着清口的甜汤,抬眸看了看巫琅,无意评价道,他顿了顿,忽然又问道:“兄长很是惋惜魔焰八刹吗?”其实商时景想来,魔焰八刹理应跟巫琅没有什么关系才对,倘若两人关系不错,那么魔焰八刹那时也不会言语为难了,毕竟朋友为难兄弟,怎么看都是不给巫琅面子,因而心中一定,方有此问。
“嗯?”巫琅似是不太明白他的问题,半晌才笑道,“的确有些,他那血蜜酒滋味不错,死个他倒不可惜,只是这酒往后没处可寻了。”
原来如此。
商时景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放心吧,他并未死,这血蜜酒自也会后继有人的。”这话自然不是随便说说,他心知肚明巫琅不会追问不休,这才将话出口。魔焰八刹当初在毫无提醒的情况下,尚还避开了玄鹿子的绝杀,之后身陨时遇见了虞忘归,将自己一身家当都送给了虞忘归,换来对方帮他寻处风水宝地埋葬,年年清明上祭的承诺。
眼下他提前得知,必然多有提防,活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嗯?三弟怎么知道?”巫琅多少有些困惑。
商时景微微一笑,神态之中竟露出些许狡黠来,温声道:“秘密。”
巫琅一怔,随即无可奈何的朗声笑了起来,无奈道:“好吧,都依你,那为兄就等着美酒佳酿入口那一日了。”他心中一动,暗道这魔焰八刹并无任何弟子,也没有什么子嗣,为何此人敢断言对方后继有人,当初玄鹿子之事尚可以说是对方情报消息掌控齐全,不过魔焰八刹是今日之事,他这般信誓旦旦,究竟是为什么……
就好似,万事先知一般。
商时景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扒了个精光,因此想着无论说什么都能推到尚时镜足够聪明这个设定头上去,因而自己觉得不必忌讳的,自然也没有多忌讳什么。更何况魔焰八刹此事不算什么大事,想着巫琅爱饮血蜜酒,又顾念对方温柔体贴的行为,因而不忍叫他失望。
“快些喝吧,我特意让小二冰镇过,等冷气消掉了怕是没什么滋味。”巫琅轻轻笑了起来,眉梢含情,带着三分旖旎七分慵懒,他稍稍垂着头,正枕在手背上,淌下来瀑雪般的一抹灰发,在灯火下并不显得老态,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看得商时景的小心肝怦然一动,暗叫见鬼。
是巫者吗?
巫琅若有所思道,他那猜测只有一个地方支撑不起来,那便是修为,不说发现之后这许多时日,他回想往昔,商时景也从未对剑法或是术法有过什么新奇之处,须知这世上道法千变万化,山中无甲子,世间已千年,久居山野的大能瞧见新奇的招式,自也有见猎心喜的时候,可商时景不但不爱争斗,连修炼也不热衷。
在烟涛城那时,众人并未待在一块,按照常理,他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般,理应四下走走,亦或是了解了解现世人间是何模样,而不是与易剑寒待在一起。
如果是巫者,那许多地方便就说得通了。
他并非是因为慈悲忍让,而是他的的确确没有这样的实力。
在南蛮还不是南蛮的时候,那里还分作许许多多的地界,巫族就生活在南疆的一个角落里,他们人数不多,擅歌舞,通天道,知天理,修士能通过修行观看到未来的轨迹,也可观星辰窥探些许世道变更,然而巫者生而先知。
巫族之中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先知,唯有大巫才能够做到,而且巫族里头无论男女,生来皆是勇猛好战,魁梧高大,每一个都是绝佳的战士,少年时便能生撕虎豹;唯独只有大巫孱弱慈悲,能歌善舞,失去健壮的体魄与强大的力量,换取能够看到未来的慧目跟漫长的寿命。
典故上还有记载的最后一位大巫预言了巫族的灭亡。
巫族早就已经与长生者一样消失在数千年之前,就巫琅所知的唯一一位还活在世上的大巫,早已被天尊带走,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那么此人与烟涛城的关系,也许就如当初猜测那般,他曾与易剑寒的先祖是至交好友,最有可能的是巫族灭族之时,易剑寒的先祖保下了这位大巫的先祖,毕竟千年过去了,没有任何巫者能活一千年,甚至于四海烟涛当初的建立,也许就是为了暗中收留那些遗留之人。
易剑寒不过数十岁,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前往南蛮与玉泽一战,那么就是他的父亲。是这个人巫者的血脉觉醒,预言出玉泽的危害,与易剑寒的父亲前往了南蛮不死之地斩杀凶兽,最后易城主身陨,将年岁尚小的易剑寒硬生生推上城主之位,而他则幸运发现尚时镜,寄生于三弟身上。
商时景还不知道自己被脑补出来了多少来历,正美滋滋的喝着甜汤,看着美人下口,越喝越有滋味,连几块过腻的甜糕都吃了个精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打算把琅哥的脑洞补起来了。
感觉补不好了。
反正两个人里,阿景是个现实主义者就好了X
第五十七章
斗法维持了数日。
商时景在这段时间里跑遍了整座城池特别查询了下书籍贩卖的情况, 发现雪海主人这个作者居然十分有名,书很快就卖得脱销。书铺老板有爱翻着白眼上天嗑瓜子的, 自然也有热情如火拽着就闲谝一顿的,商时景因而得知了雪海主人在女修士之中非常有名,不少千金小姐把“他”幻想成一个对女子了如指掌且体贴入微的谦谦君子, 因此备受追捧。
嗯……幻想总是美好的。
对面那间客栈的琴者最近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事, 琴声之中悲声愈发浓重,他不再歌唱,偶尔会有悠扬箫声相伴, 却也很快就败下阵来,渐渐不闻。商时景养成了每日开窗听琴的爱好,不过他也发现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被巡逻军谈了下心, 那名琴者没有再在深夜弹过琴。
还有一个有趣的情况就是……
每次巫琅回来不久之后, 那么琴者就会开始弹琴。
对面客栈住着的人, 应该也是前来斗法的修士, 只不过是正道中人。这次斗法的情况十分惨烈, 双方都有死伤, 那琴者有可能会是宋舞鹤,也有可能只是正道门派之中初见生死难以接受的弟子。
今日就是斗法结束的日子, 商时景心知肚明这次斗法之后,正道惨胜,面子上虽好看了些,但是昆仑宫的至宝始终没能回归, 还折损了不少精英弟子;邪道倒伤亡的也差不多,尤其是岳无常死了儿子,法宝方面倒是没什么损伤。
修士之中,亦是命薄如纸。
那琴者到底是不是宋舞鹤,今夜过后,便见分晓了。
巫琅这几日颇为关心商时景,不知是不是因着他白日总是出去助阵的原因,让他觉得自己好似冷落了商时景一样,总会带些吃的玩的回来,自从那日发现商时景看书之后,还经常带些志异小说给他。商时景心知肚明对方体贴的只是尚时镜,却仍然有些难以控制自己对巫琅的亲近。
有时夜深了,巫琅甚至会带着他绕开巡逻军,两人到半夜还开张的小酒肆里头去要些酒水吃食,听凡人吹牛打屁。世上的人多有自己的苦辣酸涩,去那酒肆的既有被婆娘赶出家门的赌鬼,也有无家可归整日烂醉如泥的老酒虫……芸芸众生,嬉笑怒骂,皆在这间小小的酒肆里头。
巫琅好似跟这酒肆里头有几个老酒鬼熟得很,那些人常常来借巫琅的钱,虽没多少银钱,但态度很是不客气。商时景这人外热内冷,看着知趣妥帖,实则内心如坚冰,与谁都隔着一层,他待别人客客气气,也望着别人对他同是客客气气,既不给任何找麻烦,也不希望任何人给他找麻烦。
前世朋友不少,却都不怎么亲热。
至于如今……他与肥鲸是不得已捆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心中尚要掂量三分肥鲸的习性,恨不能将这年轻人剖肉见骨,仔仔细细看清楚每点脾气;更别提这些素昧平生的人了。
今夜很是重要,商时景想着宋舞鹤说不准会半夜去收殓“祝诚的头颅”,因而巫琅再三邀他再去酒肆,他也都拒绝了。
商时景在窗边站了好半晌,琴声今日未响,不知是他想错了,那人根本不是宋舞鹤,斗法结束后退了房间,亦或者是宋舞鹤今日并无任何动身的打算。他越想心中越烦,转过身去直接冲下楼梯,顺着不知走过多少遍的路往前找去,却见巫琅身形孑然,一人在夜色之中独行,便觉得浑身都别扭了起来。
往日里巫琅并不是这样纠缠不清的人物,他很体贴,也很温柔,连一丝麻烦都舍不得让别人碰上,倘使自己拒绝过他一次,就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这次巫琅再三邀请,也许是……也许是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商时景也觉得自己昏了头,宋舞鹤跟祝诚的麻烦事说不准错过就要出乱子了,自己还想着巫琅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纵然有什么事,也没有这桩事大。
可是……
可是这许多时日来,惦记他一人孤独,关怀他没有胃口,乃至于担忧他心绪不平的人,也只有一个巫琅。
无论巫琅曾经让他感觉到多么可怕,然而这些时日来,商时景能感觉到这个人体贴入微的关怀与照顾。这么多天,自己没有陷入恐惧与苦恼之中发疯,巫琅起码要占大半的功劳,无论是否是因为自己是借着这具躯体才得到这些,都不能否认巫琅的付出。
就好像巫琅不希望他失望难过一样。
他同样不希望巫琅这般失落。
“兄长若再不等等我,我怕是要赶不及了。”商时景定了定心绪,这才对前方的巫琅出声道。
巫琅突兀转过身来,眼中闪着惊喜,他顿了顿,又很快恢复平常的神情,便问了商时景一句:“你的事情不打紧了吗?”
上一篇:和前男友一起穿越了[种田]
下一篇:被恐怖世界boss疯狂追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