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恶如流
单司渺微微一笑,却是没理会素颜的抱怨。之前整顿杨家之时,他便在家谱中留意到了此人。虽是侧房妾室胞弟,地位不高,却被杨严风用朱笔特地圈了出来,还加了批注。
宠rǔ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
杨严风能对他有此评价者,他又怎会放过此人。多月以来,书信之间,他和这位杜先生相谈甚欢,虽素未谋面,却已如同多年好友一般,甚是有趣。
青竹小筑,绿柳香兰,虽说刚刚入了秋,院子里却自有一派盎然生机,不似市集喧闹,也不显附庸风雅。半旧的梨木门上,对联被晨雾所湿,房门半掩着,从fèng隙中依稀能辨出室内的光景。
屋内书籍满绕,桌椅摆放的有序不染,案上茶杯此时正腾腾冒着热气,一条团花素锦铺于香案上,似一人端坐于其中,只依稀瞧着长发未束,随意垂下来遮了半面脸,下巴的胡须修理的十分整洁,透着晨曦,能叫人看出那十分的儒雅之致来。
世外桃源中,疑是天上人。这派气定神闲的作风,不得不叫人心生敬佩。
单司渺一行到了门前,见雅香忙不迭地要去敲门,却被单司渺一手拦下了。
“门主?”
“切勿扰了先生宴客。”单司渺从那窗间剪影间瞧见屋内似是还有一人,瞧二人面向二坐,那样子似是在对弈,便又返身折了回去,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小憩。
屋里的人没说话,却是慢悠悠地碾过了一枚黑子。
这一等,便是一上午。
梓欣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单司渺不敢大意,没隔一个时辰便帮她渡气续内,眼瞧着日头要到了正中,那房门终是吱呀一声开了。
几人抬头瞧去,果见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见到单司渺,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豪慡男人,见到单司渺,笑着点了点头。
“叶盟主,这便是我杨家新上任的门主。”那杜习墨转过头来,对单司渺一笑,“这位,是缚焰盟叶盟主。”
“原来是叶盟主,久仰。”单司渺赶紧起身,对他拱了拱手。
那白楚楚见了叶宫明,一双妙目却是滴溜一转,继而又瞧了一眼一旁的杜习墨。
缚焰盟乃是武林正统之首,向来以匡扶正义,除魔卫道为己任,武林之中五家六派,自诩正道之人皆对他敬佩十分。缚焰盟中只要出了盟会令,各方势力必定听之调遣,说他是当今武林的盟主,实也不为过。
叶宫明已经入了杜家,看来公子的戏码,也快到了。
第70章 第十六章
“哈哈哈,不出杜兄所料,果真是位少年英雄,叶某当是认老了。”那叶宫明确是个和蔼的xing子,伸出掌来拍了拍单司渺的肩膀。
单司渺面上保持着微笑,肩上却是一沉,双脚硬生生陷入土中半寸。单司渺见一旁杜习墨也笑着瞧,便大着胆子用了七分内力一抖,将那手掌震开了去。
“晚辈造次了。”
“好内力,杜兄,看来这次我又要输给你了。”
那叶宫明对待单司渺态度甚是欣赏,让单司渺心中也多了一分会意。缚焰盟向来忌惮四门,他如今身为长生门门主,可对方却对他未露敌意。一来是因为杨家乃是名门正派,他同为杨家家主,自然招揽大过敌对,二来这叶宫明同杜习墨jiāo好,自然对他多了几分亲近。
杜习墨闻言笑的双眼弯弯,捋了捋胡须,从袖子抽出了一副画来,递给了一旁的单司渺。
单司渺微楞,伸手接过画来,只见纸上半边仙境半边修罗,中央峭壁间立一俊美男子,被生生分在了那双界之中,修罗地狱里的半边身子被鲜血所染,脚下万千枯骨,以尸为踏,隐有睥睨天下之势,而云端仙境处,却是衣袂飘然,似有柔qíng,一派的谦谦君子之意。可无论是哪一边,男子脸上均是一派淡漠之色,丝毫不为所动。
而那男子的容貌,分明就是眼前的单司渺,画的丝丝入扣,形神兼备。
一旁的素颜见了这画,未忍住轻呼了一声。
双方分明是头一回相见,竟是隔着门也能将人画的入木三分,当真是好功底。
单司渺见了那画,却是会意,抬头与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只见对方面带笑意,目光温和,似是已将他心事看穿一般。
“多谢先生指点,单某定不负先生所望。”单司渺微微一勾嘴角,将那副画收入了怀中。
对方是在告诫他,善与恶的界限,有时候不必分的很清楚,但必须分清楚的是,什么时候该善,什么时候该恶,对什么人应善,对什么人应恶。
面前这人,虽与他素未谋面,却是一眼看懂了他。这人,当真是个奇人。
“家主客气了,杜某之前不周到之处,还望家主见谅。”那杜习墨微微欠下身来,行了一揖大礼。
这话算是认可他了。杜习墨见他年纪轻轻,却是进退有度,懂的中庸之道,心中所想所求,一派清明,不伤天害理,亦不故作仁慈,当真是百年一遇的聪颖之人。
去了心中顾虑,杜习墨再没了之前的刁难,伸手将人请进了屋。
“先生不必多礼,只是这位姑娘的毒伤,怕是不能再拖,先生见多识广,可否替她瞧瞧。”单司渺说着将梓欣放上了榻去,那杜习墨担了一眼,便知深浅,赶紧命人取了药来,替她细细把脉。
“这位姑娘,中的是孤魂散,此毒乃是滕王阁君无衣之物。”
“先生真乃高人,一眼便知因果。”雅香在一旁道。
“先生可知,最近滕王阁发生了什么?”单司渺虽在洪洲城内布了不少眼线,但还是想听一听这位杜先生的见解。
“滕王阁最近多事,可若要说最大的一件,那当是公子扇君无衣失宠,九影十二卫的权势被夺。”
“哦?这倒的确是件大事。”单司渺笑道。
“可这其中原委,却是听说是他涉嫌同那小王爷李长升中饱私囊,共吞阁中贡品,被李鸿英察觉了一二,虽未放在明面上说破,却也恼怒之下暂撤了他手中之权。”
“君无衣这人,表面上虽看似恃宠而骄,可实则心思玲珑,当不会如此轻易让人抓住把柄,这件事,恐怕还另有内qíng吧。”
身后素颜雅香微微一愣,互相瞧了一眼,心道她们家这门主对君无衣的了解倒是透彻。
单司渺头一抬,却见一旁的杜习墨也笑了开来。
“看来,家主也曾留意到另一人。”
“那先生说说,是何人。”
“神弓阁,楚修。”
“这楚修来的时机蹊跷,先生对这个楚修,又知道多少?”单司渺知道,自己怀疑的,杜习墨定当早就怀疑过。
一切事由,必皆有因,能让君无衣吃亏的人,他又怎可不妨。
“神弓阁楚修,此子本是出生名门,他父亲也曾是当朝一元大将,与李鸿英私jiāo甚好,只是几年前魏王叛乱时,被牵扯了进去,满门之下,如今也只留下楚修这一独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