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完结
“没……没了。”梁二挠挠头,“你再翻几个跟头看看。”
曹恩凡点头,把袍襟系到腰间,连着翻了几个跟头。忽听有人说:“不错不错。”曹恩凡停下,看到管事的从后台走了上来。看着曹恩凡跟梁二说:“再教他把圆场跑顺了就行了。”指指曹恩凡说,“明天下午过来。”
曹恩凡很高兴,连声道谢。管事的走了,梁二又带着曹恩凡去外面空地练了会儿圆场。曹恩凡有功夫在身,加上聪明灵气,看两眼就会了。他之前观察过京剧演员的动作,跟武术不同,那是一种舞蹈,所以从开始他便没用多少武功的技法,而完全是有样学样,竟然挺灵。
回去歇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又跟着众人一起排练,几次过来十分顺畅。管事的一脸捡到宝的神情看着曹恩凡。
这晚上是一场折子戏,曹恩凡只有两折武戏上场了,顺顺当当演完了。
在台上他不敢分神,怕出什么差错,不上场的时候就在上场门儿的幕帘后面看观众席,说不定严天佐就来看这场了呢。
台下暗暗的,分不清人的面目,曹恩凡却知道,只要严天佐在台底下,他总是能看到的。但终究是没看到。
演完第二个,曹恩凡一下台就被管事的叫了过去。
曹恩凡还没掭头,见到管事的坐在化妆台前喝着茶,过去叫了声:“乐班主。”
乐班主笑笑,说话也带了些许京腔:“小子,从北平来的吧。”
“是。”
乐班主放下盖碗儿,又说:“来上海干什么?”
“找个朋友。”
“找着了?”
“还没有,也不知道去哪找。”
乐班主笑了:“这什么朋友,你来找他连个地址都没给你。”
曹恩凡不想跟他聊得太深,就没说话。
“这么跟你说了吧,我觉得你不错,要是在上海还没找到什么活计就跟着我这个班子。不过也就是跑跑龙套,钱也不多,要是能演个武架子,多翻几串儿跟头,就能多赚点儿。你要是愿意就留下。”
曹恩凡闻言一惊,怕乐班主变了主意似的,立刻点头答应:“愿意,当然愿意。”
乐班主点头,挥挥手说:“行,去掭了吧。”
曹恩凡学着旁边人自己给自己卸妆,看着镜子里满面油彩的面容,想起严天佐说:“你要是扮上,不比台上的人差。”
如今他阴差阳错扮上了戏,不知道天佐什么时候能看到这样的他,他开始有些期待下一次的粉墨登场,仿佛他是为了天佐才扮上的。
严天佐这天真的出来看戏了,只不过去的是天蟾舞台。在包厢里,这次有小淞陪着,他一言不发,甚至都不往台上看一眼。包厢外是四个八爷的人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 掭头就是京剧演员把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摘下来
☆、闷恹恹病沉沉身躯困倦
曹恩凡跟着乐班主的戏班子走了上海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戏院,和众戏子混在一起也耳闻了不少风月秘闻,最常被提起的还是那坤生和杜先生的一段韵事。虽说此事几乎街知巷闻,但在戏班子后台说起来却别有一番风流,似是戏子口中最会讲故事,悲欢离合、恩怨情仇说的活灵活现,跟他们眼见亲历了一般。
这么在戏班子里一呆就是几个月,却连严天佐的影子都没见到过。曹恩凡也几次去码头试着打听,可是一来沿江大小码头油栈实在太多,二来青帮有青帮的规矩,见曹恩凡不是本地人,盘道暗语一概不懂,码头扰攘,根本没人理他。曹恩凡全无头绪。
严天佑手下只剩几个小码头还在运转,旁边已有大码头逐一被洋人占用,虽说还在中国人的控制中,可实际上已经是全为洋人服务了。日本人近来猖獗,已经明里暗里多次跟八爷接洽,是普通的商人,还是军政界伪装的商人,倒是不好判断。严天佑已经失手过一次,这次便不敢妄动,只能静观。
一日,他去码头查账,回来的路上见到一个穿着蓝衫的人影,站在江边。他坐在车里,缓缓驶过,那人微微侧首。严天佑心口一紧,这人他见过,在北平,隔着道铁门,他与自己的弟弟说了很久。严天佑只是朝外一望,立刻倚了回去。自己或许认错人了,毕竟警局里灯光昏暗,几个月过去了总会记不清,可如果没认错,那便是找来了。严天佑催促司机快开车,去了八爷宅邸。
从八爷处交清账目回来,严天佑瞥了一眼门外守着的几个黑衣人,几个月过去,早就习惯了。这些人在监视严天佐之前,严天佑是没有见过的。按理说不应该,即使不认识,常在八爷底下走动,总该是有些面熟的。所以,这些人应该是八爷专门培养为己所用的。严天佑本来动过私下笼络的念头,后来判断了形势,还是不要轻易动人家亲卫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严天佑目不斜视从黑衣人中间走过去。进了门看见小淞在餐桌上整理一摞信纸。
“你这是干什么,弄来这么多纸?”
小淞抬头喊了声“大哥”,然后看着手里的纸叹了口气,说:“外面那几个人寸步不离的,弄得二哥连看戏的兴致都没了。今天大哥你刚出门,就有人送来戏票,说晚上请二哥看戏,二哥说不去,连房间都没出,隔着门说以后哪儿都不回去,连家门都不会迈的,请他们放心。”
“那人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走了。”
“跟你弄这些纸有什么关系?”
“那人走了之后,二哥不知怎么了,就叫我出去买五百张信纸,五百个信封来,还让我买钢笔和墨水。刚送上去了一些,我把剩下的理理好放起来,他什么时候再要我再给他。”
正说着,二楼忽然一声门响。严天佑和小淞齐齐抬头,看到严天佐穿着睡衣站在门口,面色憔悴。他见到严天佑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哥,回来了。”
严天佑看他这副样子就生气,没理他。只听严天佐又朝小淞说:“怎么才这么几张纸?不是叫你买了五百张吗?”
小淞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严天佑,说道:“我觉得太多了,就没全拿上去,等你用完了那些我再送过去。”
“不用了,都拿上来吧。”说完,严天佐回身带上门进了房间。
小淞抱着纸站起身,看着严天佑。严天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意思告诉他送上去送上去。
严天佐接过纸和信封,想跟小淞说句谢谢,却看着小淞唯唯诺诺的样子说不出来,索性直接把门关上了。
严天佑在楼下听着动静,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不争气,一脸的丧气给谁看!抬头,正见小淞从楼上下来,便问:“他这是要干什么?写信?”
小淞摇头说不知道。
“想给那个姘头写信?”
听到“姘头”俩字,小淞吓得赶紧摆手,虚着声说:“大哥,别说了,二哥最听不得这俩字了。你看他这样子,就别再惹他了。”
严天佑虽然有气,但是想起来上次因为说起那个人自己亲弟弟差点挥拳打了自己,严天佑也就知道事情严重了,但还是不想就这么由他任性下去。于是牢骚两句,但也没有故意提高声音说给他弟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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