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大笑：“太弱了你，哈哈……”

笑音未歇，脖颈一梗，眼白一翻，身子软歪歪栽倒，与小狂蜂跌作一堆，两人一动也不动。

众人大吃一惊，辕门shòu奔在前头，忙抢上前，翻过蝙蝠的身子，一探鼻息，面色倏变：“糟啦！他竟然……死了？”

蝙蝠眼白上翻，苍白的面上犹僵停着笑意，小狂蜂则双目紧闭，两个活宝冤家，适才还闹腾得欢，眨眼便躯体僵硬，死得莫名其妙。

雀使门下惊悲不已，纷纷挤上前，霍锦儿警觉地朝院中疑望一瞬，忽转身喝道：“灭门瘴！大家小心！所有人都退后！不可碰触两人身子，两人恐是受染疫毒而亡！”

乌鸦顿足急道：“怎么可能！才进去短短一会儿！”

众人将雀使门下诸人劝离，退往坡下。纪红书神色惨然，一言不发，解下身后披风，将手一扬，披风缓缓飞去，将蝙蝠与小狂蜂两人脸面遮住。

众人默然举哀，坡下一片寂静。

白鸽哭得两眼通红，不住抹泪，泣道：“蝙蝠大哥，小狂蜂大哥！怎会如此？呜呜……”

众人也是满腹狐疑，霍锦儿指着院内挨着院墙的一棵大树，道：“你们瞧……那叶片！还有……院内飘着的白气！”

那是临安常见的冬青树，院外荒地上也有许多株一样的树，叶片舒展，虽入秋，叶色犹为青绿，但院内那株冬青，此际便如有数万只chūn蚕爬在上头，大口吞吃叶片一般，满树叶片瑟瑟微动，眼见着叶片不断打卷收缩，并且色泽变得枯huáng，qíng形可怖之极。而院内半空，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白气，仿佛凝聚在空，风chuī不散。

霍锦儿道：“那白气……应是蛇山术士的‘灭门瘴’！此瘴掺有疫毒，五十步内寸糙不生，人畜受之，转瞬皆亡！”

乌鸦悲声怒道：“这时才瞅见……有个屁用！”

霍锦儿耳听乌鸦戳责，并不争辩，朝辕门shòu招手道：“六哥！你快过来，让我瞅瞅你的手上！”

低头检视了辕门shòu的双掌，道：“六哥，幸亏是你，浸yín毒掌多年，百毒不侵，但也不能大意，快去洗洗手。”

转身喝令她的两名侍从：“你们赶一辆车，将六哥送到僻静之处，以药沐身，五日后没事方可出屋，你们也须小心，该知道怎么做？”

两名侍从应：“是！”

当即从东府旧属中弄来一辆马车，将辕门shòu送走疗毒。

霍锦儿此时方抬头对雀使众人歉声道：“对不住，我未能及时察觉到那会是‘灭门瘴’。临安郊外，田间地头，入秋常焚烧gān糙，烟气四漫，甚是寻常。仅凭ròu眼，实难辨出那是‘灭门瘴’……”

宋恣皱眉道：“这‘灭门瘴’是何来头，恁地歹毒霸道？”

霍锦儿叹气道：“三哥，只怕咱们都弄错了！”

宋恣道：“怎么？”

霍锦儿道：“之前咱们只道那几个不入流的蛇山术士，乃是以术谋生，因财为怨憎会所用，如今看来，却是不然，怨憎会中定藏有极高明的蛇山术士，我们翦除的那几个术士，只不过是受此人驱唤的小喽罗。”

宋恣一惊，道：“你是说，我们除去只是小喽罗，怨憎会中，还有更高明的蛇山术士？”

霍锦儿道：“不错。这灭门瘴乃蛇山‘千人魔’洪其滔的秘术，此人擅长毒术与役物术，为人沉默寡言，不喜抛头露面，无人识其面目，他名头没有昔年‘蛇山三怪’响亮，但一出手，便极为惊人。此人盘桓西南期间，许多蛮夷之族因不甘受他驱使，动辄便遭灭族之祸，一死往往便是数百近千人，他因而得了个‘千人魔’之称。此人作恶多端，传言于夜袭涂山一战中已然身亡，没想到……他非但未死，且还藏身于怨憎会，多半是要借力向yīn山老人寻仇了。”

京东人语道：“我一直还暗觉奇怪，解道枢为何对怨憎会以役物术发动的‘畜警’毫无所觉，却能破去你的役鼠暗窥，看来，这‘千人魔’在术法上的修为，比你还要高明呢！”

霍锦儿黯然道：“我的一位师叔毁于此人之手，却连他形貌都未瞅清！”

纪红书咬牙道：“此人再难惹，我也誓要击杀此人，为蝙蝠、小狂蜂报仇！”

雀使门下诸人平日虽打打闹闹，相互攻歼，但同门之qíng极重，此际俱悲痛万分，愤形于色，纷言要即刻追敌报仇。

宋恣道：“东、南两个方向，各条道上均有咱们人手，朝这边汇聚，此时均未传来遇敌消息，怨憎会多半是向西或向北逃去了！”

京东人语大声道：“有谁熟悉此处地形？附近道路？”

东府一名旧属挤上前道：“前边这个院子，原是寿棺作坊，院后穿过林子不远，便是西去官道，若横穿官道，北边便是小天门山！”

宋恣道：“全真道士与贾似道、陆幽盟等人正是沿官道西去搜寻的，接到咱们消息后，应是往回赶来，怨憎会西去，正好与他们遇上，否则便是逃往小天门山了，不论哪个方向，咱们都须快追！”

霍锦儿道：“且慢，要围歼怨憎会，必先除去‘千人魔’，否则，一旦被他施法放毒，后果不堪设想！即便追去，也须堤防他在途中布下‘灭门瘴’设伏！”

众人见识过“灭门瘴”的厉害，均觉此言有理。

宋恣踌躇道：“怎生方能先行除去‘千人魔’？他夹杂在怨憎会众人，又没人认得他。”

霍锦儿沉吟道：“这个jiāo给我，此人修练过役物术者，我从旁暗窥，或许能瞧出些蛛丝马迹。”

纪红书道：“好！只要你瞧出他是谁，我来下手。”

霍锦儿道：“只怕你一走近，他便惊觉了，须得攻其不备，才能得手，最好有擅长远袭的箭手……”

东府旧属中，倒是颇有几个擅长远she的箭手，霍锦儿查过他们功力修为后，均大摇其头，道：“这般修为，伤不了他。”

又有人举荐东府旧属中“铁弹刘”霍锦儿还是嫌他功力不够，甚至雀使门下jīng通“飞羽”暗器的鹦鹉，霍锦儿也觉得不足以将“千人魔”一击致命。

既要擅长远袭，又须功力绝高，从哪找这么个人？

众人正为难间，我心中一动，走上前道：“我来！”

众人均以狐疑的目光瞧我。京东人语苦笑道：“少主身先士卒，固然可感可佩，但……”

对于凝气成团、御气袭敌之威，我自觉纵然比不上吴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有把握，但论及遥击的准头，心中却没数，不过，想起我自幼习练滚珠功时，也常运珠离体，掷珠击物，百步之内，也算难得失手。当下也不多说，朝“铁弹刘”道：“你的铁弹子借我一些。”

“铁弹刘”忙将整袋弹珠递给了我。

我信手拈了颗铁丸在手，游目四顾，寻觅试手目标。

举头望见前边院子右侧，一问石屋的飞檐高高伸出，檐角蹲伏着一尊石shòu之首，离此正有百步之遥，便道：“我要she下那shòu嘴里衔着的石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