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我瞧出父皇已知道我去的目的,忙道:“儿臣不敢,只是事已至此,还须想好善后事宜……”
母后在一旁打断道:“今日只为谈论彦儿的婚事,你们父子又谈这些做什么?”向我招招手,柔声道:“彦儿,到母后这边坐着。”我心里一阵温暖,马上依言走过去,父皇见状没再说什么。我见父皇不想听我意见,自然也不再自找没趣。
几个女人一台戏,几位娘娘开始七嘴八舌议论我的迎婚问题,冲淡了方才的僵冷气氛。
刘敏趁机拉住我笑道:“彦儿,可把姐姐忘了?”
我弯眉一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敏姐姐。”
刘敏捧住我的脸笑道:“好个模样,不知道那北魏公主怎生美丽才配得上我们彦儿。”
我躲开了笑:“我一个大男人模样什么要紧,倒怕配不上人家公主。”
刘敏掐我的脸,嗔道:“怎么会。”我怔怔看着她清丽充满怜爱的面庞,不知道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子是何时知道我身世的?又不知道她从何时给了我许多母后不曾给我的纵容和娇惯。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感激的话,却无从开口。
刘敏轻轻推了我一把:“呆什么呢。”
原来夜已深了,几个小太监托来几样点心,不多时又有一个小太监进来,托盘上放了七个莲叶小碗。银贵妃向父皇笑道:“坐了大半日,皇上也用些点心,这莲子羹清香四溢正可解乏。”
父皇点点头,接过一碗,小太监又将托盘递到母后面前。
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怀疑地看了小太监一眼,见他目光闪烁,神色颇不自然。心念电闪,突然开口道:“父皇,别喝!”
父皇已喝了几口,疑心道:“为何?”
我伸指将小太监点倒,抢过托盘,拿银簪在碗中划了几划,只见银簪末端带着隐隐黑色,众人骇然。
母后反应过来,急道:“快传御医!”
银贵妃却道:“来人!拿下了!”立刻有侍卫闻声冲进来按住了那小太监。
父皇脸上变色,沉声道:“哪来的畜生!”
我忙道:“父皇切勿动怒,免得毒行加速,待儿臣来询问便是。”我看向那太监,正要开口询问,不料他突然大声向我道:“殿下饶命!”
我厉声道:“是谁支使你下毒?说了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那太监又凄声向父皇道:“皇上饶命!这全是二殿下吩咐奴才做的!奴才全不知qíng!”
我大怒:“你敢胡说!”
小太监抬起头:“二殿下,事到如今你不能落井下石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上前揪住他寒声道:“你说实话,究竟何人主使?”
那小太监却怎么也不肯作声,我拿起银簪向他身上刺去,一个yīn冷的声音传来:“二殿下,你要bī着他说假话么?”
我看一眼目中带笑的银贵妃,心道yīn谋,yīn谋!立刻跪在父皇身前道:“这全是栽赃儿臣的一片胡言,幕后之人分明要挑拨我父子相残,父皇千万不可相信!”
父皇铁青着脸,指我道:“彦儿,你这般回报朕!”
第21章 手足无qíng
我又急又恨,再看大殿中所有目光落在我身上,都带着怀疑与震惊。忙道:“父皇受伤儿臣恨不能以身相待,怎会谋害父皇!彦儿愿当场对质,请父皇明察!”
银贵妃狠狠道:“皇上疼你爱你,你却做出这种禽shòu不如的举动!二殿下作了越凌王难道还不满足么?”说着走到父皇跟前抹泪。
我切齿道:“银贵妃,你不要贼喊捉贼!莲子羹是你要父皇喝下,这太监是你唤来,赵彦常年在外,怎比得你在宫中游刃有余!”
银贵妃冷笑道:“你反咬我么?皇上是我夫君,我盼着皇上千秋万寿还来不及呢!谁不知二殿下在荆襄拥兵自重……”
“行了!”父皇沉声喝止银贵妃,“你也消停些。”他脸上怒气勃发,按住胸口站起,却又跌坐回去。
我大惊道:“父皇切勿动怒!”说着冲上前去。刚迈了几步,父皇朝我一挥手,我只觉双臂一紧,竟是被侍卫按住了。我使劲挣扎,又听见银贵妃喝道:“别让他挣脱了谋害皇上!”眼看父皇脸色青紫,渐渐昏迷,我大叫“父皇!父皇!”心中蓦然间一片混乱。
茫然抬头,只听见有人厉声呼喝,不少人正跑出大殿,同时又有无数人冲进殿来,许多人喊着:“御医何在?怎么不见御医!”
身上的压力减轻了,我却忘了挣脱。直到有人拖住我向殿外走,我骤然清醒,见母后始终不发一言,心里悲痛不已。我高喊道:“母后!你不为彦儿说句话么!”母后搂住父皇,向我投来怨怼的一瞥。我手足僵硬,只知道任人摆布。向大殿里看了最后一眼,只有刘敏跪在银贵妃面前苦苦哀求。我眼角一涩,几乎流出泪来。
行至云龙门,一连几支利箭破空而入,拽住我的禁军侍卫应声倒地。一人声如洪钟:“二殿下,还不快走!”
我嘴边一丝苦笑,走?向哪里走?
那声音又急了几分:“殿下难道甘心等死么?”
我目光一震,难道我甘心等死?神色一凝,收敛了悲戚之色,喝道:“来者何人?”
一个身着普通将领服色的人骑马奔到我面前,下了马道:“末将王义奉宋大将军之命前来接应殿下,请殿下骑末将的马速速离开!”
我略一迟疑:“如果就此离开,父皇醒来我无法jiāo待,更加说不清楚。”
王义急道:“殿下还不明白!银贵妃与太子里应外合,只要殿下被关入天牢,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皇上!”
我问道:“你带了多少人?可支持得住?”
王义坚定道:“殿下不必担心!宋大将军得知宫内有变,也正纠集人马赶来。”
“好!有劳王将军。”我一跃上马,疾驰离去。穿过东华门,直奔王府。
此时右卫陈将军应领兵在凌王府待命,我中途弃了马,从一座座房顶上走过。及到凌王府房顶,却见周围乌沉沉一片,耳中只传来风动树梢的声响,并没有什么兵马。我心里有了一丝惶急,难道,信没有送到?可是不管怎样,严安是一定听得懂我的暗示的,也一定会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算有人找上门来也有关慕秋顶替我。可是此刻院中没有丝毫光亮,也没有人影走动,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不再做无谓猜测,准备悄然离开,可是已来不及。有两只举着火把的队伍从王府两边的街道上包围过来,看那架势绝不会是我的援军。我暗暗叹息一声,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自己逃走算了。
事到如今,我只有将身子埋得更低一点。那两队人马都是宫里的禁军,原先向我传旨的那位公公又是第一个站出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圣旨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