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府里亮起了灯,我看到严伯亲自领那公公到了正殿,不久跟出了穿着越凌王朝服一脸大义凛然的关慕秋。然后禁军离开,一切恢复了沉寂。我无奈地叹一口气,没想到父皇这么快就下旨来抓我,终究是要牺牲关慕秋了。此刻我应该去找那几位将军,领兵自保,然后找出皇兄和银贵妃密谋的证据,向父皇澄清真相。三名侍婢是重要人证,绝不能落入他手。
我心里想着,迅速从另一边下了屋顶,刚拐过几个街角,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让我彻底僵住。
“二弟,你让皇兄等得好苦啊。”
我慢慢回头,只见赵誊一身闪亮的绸衣,摇着扇子从墙角踱出来。与此同时,几百名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不声不响从各自藏身之地站出来。
赵誊弹了弹袖上的灰尘,脸上chūn风洋溢:“可真不容易啊,孤一年前重修各处街道的心血没白费,总算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我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常态,也向他轻松一笑:“皇兄,这么晚不在宫里歇息,为何却来等弟?”
赵誊悠然笑道:“今日这么多好戏,为兄怎么忍心错过呢?”
“哦?皇兄不知看的什么戏,弟怎么没听说?”
赵誊笑眯眯道:“依我看,最jīng彩的莫过于二弟的金蝉脱壳戏。幸好皇兄早有准备,不然可就糟糕了呢。”
我笑道:“那还是托皇兄的福,不然弟到哪里去找这么个人。”
赵誊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关慕秋的确是个妙人儿,不过以我看来,更妙的是二弟。”
我眨着眼睛道:“皇兄过奖。”
赵誊笑道:“二弟将那些宫女反送与我,让父皇对我起了不满,孤正该好好谢你。
我轻笑:“皇兄言重了,那本来就是回报皇兄背后谗言我调戏宫女的回礼。倒是皇兄和银妃娘娘一日之中两次诬陷,弟还不知道怎么答谢呢。”
赵誊捏着扇子摇摇:“那个是做兄长的疼你,二弟这般客气,可真让皇兄脸红了。”
我笑得弯起眼睛:“皇兄这般诬我清白,陷我于不义之地,怎好不谢?”
“啊呀,皇弟尽管放心,孤可不是小气的人。”
赵誊突然转移话题:“不知道二弟这么急匆匆去哪呢?”
“随便走走,哪有什么目的?”
“嘿嘿,二弟不会在找陈将军吧?”
我心里一沉,仍然笑道:“皇兄哪里话,陈将军在右卫,弟找他做什么?”
赵誊突然收起扇子道:“不过你等不到他了,陈将军已被孤请到刑部喝茶去了。”
我脸色一变:“这是为何?”
赵誊玩弄着玉扇,微微笑道:“陈将军去了刑部,不知道二弟想让孤送你到何处呢?”
我淡淡道:“弟去何处就不用劳动皇兄了。”
赵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yīn冷:“蜀川旧主一死,皇弟就成了众矢之的,你陪他一起去yīn曹地府,倒是一桩平息民愤的美事!”
我暗暗握紧拳头,低声道:“从小到大,有什么皇兄看得上的,弟从不与你争夺,这皇位也是一样。我早说过,假若皇兄继了位,弟一定竭尽所能为皇兄效力,这是弟的肺腑之言。为什么皇兄还要bī我到这种地步?”
赵誊听了悠悠叹道:“二弟,皇兄那日说要与你共享这江山,也是肺腑之言,可惜你执迷不悟。孤也知道,若是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今天站在此处的决不是我。怪就怪在二弟太过出色,如今在朝中声望一日高过一日,这样下去将孤置于何地?若是你平庸一点,也不会bī得皇兄这般煞费苦心对付你。唉,为了你,皇兄寝食难安,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累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我自嘲道:“听皇兄这么一说,都是我的错了?”
赵誊一笑:“只要二弟在,孤的位子就有几分危险,可不能冒这个险。”
“皇兄如此大动gān戈,若是被父皇知道了难道就不危险?”
“父皇自顾不暇,他现在大概恨你都来不及呢。”
“北魏公主待嫁闺中,你杀了我,拿什么去向北魏jiāo待?到时局势动dàng皇兄莫要后悔。”
赵誊哈哈一笑:“你忘了么?关慕秋,孤并不打算拆穿他的身份,孤要留着他,直到娶来北魏公主为止!”
我按住腰间剑柄:“皇兄,难道在你心中就不念一点手足之qíng?”
赵誊大笑:“手足之qíng怎比得上江山社稷!”说着玉扇在手中敲了几下,迅速后退,一直远远守在四周的黑衣人慢慢围拢上来。
赵誊在黑衣人身后笑道:“二弟还等什么?宋师承也不会来了,禁卫正在bī宫,宋大将军如此忠君,怎么会舍下皇上来帮二弟呢?”
“你居然连父皇也不放过?”
赵誊纵声长笑:“孤总得做两手准备吧!二弟不必为父皇忧心,待孤杀了你这谋逆的罪魁,就去宫中护驾请赏,到时候父皇还得重赏我呢。”在他面前,那些黑衣人将每一条退路围得密不透风。
我咬紧了下唇,看来今日已无路可走。我长吸一口气,冷然看着周围渐渐bī近的人影,挥手撩起衣摆。银光闪过,长剑在手,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黑衣人脸上。他们是南越军中最jīnggān的士兵,必然经过了长期的磨练才有幸成为太子护卫,可是任何一人接触到我的目光,心神都不免震动一下。
我一声清啸,挥剑前击,口中喝道:“赵誊!兄弟相残,你却拿我南越将士的xing命玩笑!”与我相斗的几名黑衣人听闻此言,不由犹豫了一下。
赵誊远远笑道:“此言差矣!手刃叛逆人人有功,哪个先杀了越凌王,孤便封他忠义将军!”
立刻有更多人涌上来,有急功近利者竟然一副拼了命的架势欺身砍来。
我并不想恋战,躲过森森剑锋,展开轻功在方圆几丈之间游走,但这些黑衣人的剑阵比上次宋然截杀我摆出的阵势jīng妙许多,虽然一时近不了我的身,却也让我无隙可乘,连续几次qiáng行突破都被挡了回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飞散的血滴越来越多。西风猎猎,剑光飞舞,衣袖上已有几处被刺破,翻飞的碎片在风中霍霍作响。发迹早被汗水湿透,可是我已不能停下!
我再次挥剑横劈,几个黑衣人咽喉齐断,一股股热血喷洒在我衣襟上。我杀红了眼,双足蹬过一具具尸体,奋力一刺,又击得无数人倒地。
我乘机退后几步,将手探进怀里。却听见赵誊冷冷笑道“想召六卫援军么,没有十分把握,孤怎么会只带几百jīng兵埋伏在此?一道手谕便能将他们牵制在半路!”
我不信,伸手一拉,几枚红色焰火升向夜空。就在这时,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向我刺来,我横剑一挡,突然肩头剧痛,知道箭伤发作了。我咬牙躲开最后一剑,焰火在空中昙花般绽放,接着凋谢于最美的刹那,约好的回应焰火却始终没有亮起。热血在胸中涌动,脚步有些凝滞,我只有不断挥剑劈斩,层层血雾阻挡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