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
末了,崔碧城又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头,这才站起来,对着那些人问,“可好?”
众人痴愣了。
崔碧城做的每一项都符合祖宗规矩,就是……老崔家那么有钱,有的是银子!怎么给老太爷入殓什么值钱的陪葬都没有?
要说不孝,可是什么规矩都不差,要说孝顺,这个,值钱的陪葬呢?
等着我外公的棺材放在清凉寺之后,整个冉庄就开始沸沸扬扬的说,他们老崔家估计也没什么钱了,连给老爷子的陪葬的玉器都没有,有人又说,我们家只有几亩地,请了几个长工,可是千年我爷爷下葬的时候还埋了一套玉酒器呢,崔家太小气了。
崔碧城摇着扇子,望天说,“传去吧,传去吧。入殓都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的,gāngān净净的,让大家都知道,老爷子的墓里面什么都没有,省的他们一直惦记着,以为里面有好东西,将来要是那个不长眼的挖到里面,那我们就倒霉了。”
虽然说崔家的丧事做的很节省,也不招摇,可还是有不少人过来吊孝,凑热闹的。一个礼部的小书吏专门送了一篇一万多字的诔文,还有一个翰林院的编修过来,愣说他找到了崔家的族谱,说崔家是鹤玉王时期的名臣内阁宰辅崔珏的后代,祖上也是四世三公世家,名门王族,王侯将相的,只是后来子孙没落了,所以才在冉庄耕地读书,不过说到底,也没有没落到哪里去,毕竟一直算是‘耕读世家’。
我就纳闷了。
我外公是卖猪ròu的,也就是做小生意的,他祖上一直是上无片瓦遮雨,下无立锥之地的长工、伙计、贫雇农。唯一一个出点名的还是一个劫道的,怎么就成了鹤玉王朝的名臣崔阁老的子孙了?
再说,崔家不是被灭了十族,根骨无存了吗?
简直莫名其妙!
崔碧城也不说话,一一笑纳。他还请了和尚老道过来念经,吟唱的声音此起彼伏,说这经书不止给往生的人消除业障,也是为后人祈福的。
我是代我娘,还有我爹过来吊孝的。他们身份太贵重,不能过来,所以 就装作异常悲伤的过来哭灵,顺便在清凉寺住几天,这里山清水秀的,正好喝酒钓鱼。
我就坐在大石上,看着那边cha着的鱼竿一点一点的,似乎有鱼儿咬钩,我也懒得去扯,只是平躺在这里,用扇子遮挡住脸颊,晒着太阳。
“嘻嘻,这里有水,清净的很,小姐,快过来瞧瞧!”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又来了一句,“呀,这还有个活物呢!躺在石头上,还用扇子挡着脸,就不知道长的俊不俊?”
我听着直皱眉。我把扇子拿下来,坐起身来,扭头看见一前一后两个姑娘从林子中走了出来,前面那个梳着两个抓髻,束着银铃,后面跟着的那个姑娘要端正秀丽的多,身穿彩裙,外面却披了一个黑色的薄丝披风,饱满的瓜子脸,琥珀色的眼睛,令人目眩的美貌。
罗夫人。
那个像足了阿伊拉公主的少女,拥有白夷血统,却红透雍京的昆曲名角,罗夫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巧遇,还是另外一个陷阱?
我不说话,看着他们。
罗夫人像是根本不认识我,她看了看我这边,又看了看我身边的鱼竿,像有些为难的样子说,“稚儿,这里有人。”
她的声音真好听,温婉而静幽,像是用水把人间的烟火气都磨净了。
“怕什么?我们就是在这里洗一下手而已,刚才吃的桑葚真甜,就是太红了,手指都染了。小姐,不要怕。”说完,那个小丫头先走了两步,在我面前一叉腰,指着我,“诶,我说你,你把脸转过去!不要看着我们小姐,我们小姐要洗手。”
我还没有说话,罗夫人就叫她的丫头,“稚儿,不能无礼。公子,打扰了。”
后面一句是对我说的。
她走到溪水边上,摘下风帽,她的丫鬟把她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双纤细修长如葱一般的手,这样的手压入冰冷清凉的溪水中,像冰玉雕成的一样。
我眼前的少女,拥有和阿伊拉公主相同的容貌,不同的眼睛,更加年轻,更加风qíng。
她的声音那么贞净,让人很想象那花一般美丽的背后,还有什么yīn谋。
只是,她的脸,天生在雍京就注定了要被刻在yīn谋里面。
哗啦哗啦,那个小丫头洗手的时候动作太大,把我的鱼儿吓跑了。
“哎呀!小姐,您快看,这里有鱼!是活的!”
她兴奋的指着水面,高声笑着,像一个小孩子。
罗夫人的手帕被她弄松了,顺着水流,一点一点的飘远了,罗夫人这才有些懊恼的低着头说,“这可怎么好,怎么擦gān手指呢?今天到山里走动的人都是讲究的人,不能弄脏衣服。”
小丫头过来,冲着我说,“喂,把你的汗巾借一下,这有二钱银子,你自己去买个更好的。”
我没有给她们汗巾,也没有拿她们的银子,我只是继续躺在这里,看着我的鱼竿望天说,“现在山风大,你们把手就这么支着,过一会儿那些水珠儿就gān了。”
“你!--”
小丫头气的直跺脚,“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我心说,更小气的就在山顶的清凉寺里面做法事呢!
最后,我也没再说话,她们走了。
等我回寺庙的时候,正看见小安侯、东平郡王孙、袁将军下堂妻生的小世子,还有几个和崔碧城混的不错的不成器的贵戚世子都在,他们面上是过来哭的,其实各自都带了美色游chūn。一gān人,莺莺燕燕的,他们又见崔碧城的脸色不好看,想着不好多呆,就随着哭了几声,放下银子,也没有吃茶就离开了,我看见那群人中,就有罗夫人和她的小丫头在。
崔碧城把催泪的生姜放进袖子里面,找了空,这才到后膳房,他看着我站在矮凳子上,从后山墙的小格子窗口向外面看。
“你gān什么?”
他叫了一声。
“嘘……”我发了一声,这才从矮凳子上下来,问他,“刚才来的那一群人,里面有个女人,穿着彩裙黑披风的那个,你见过吗?”
崔碧城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那个女人是个昆曲名旦,你帮我查查她的出生来历,最后事无巨细,连她小时候尿chuáng不尿chuáng都查一下。”
崔碧城一嗤鼻,牙fèng里面蹦出啦一句,“你有病!”
我斜了他一眼,“我告诉你,那个女人不简单,你知道她长的像谁吗?”
崔碧城又不说话。
我,“像阿伊拉公主。”
崔碧城的脸上似乎挂了一层雾,突然,他抬手就要打我,我一偏头,他的耳光擦着我的脸颊挥舞了过去。
我一愣,“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崔碧城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咬牙切齿的说,“那个女人是鬼,这么多年yīn魂不散,绕着雍京来来去去的,只对着你下手!你醒醒!她死了,早死了,就算没投胎也是孤魂野鬼,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不能不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