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杨严尘截口道:“因此虽然他只去过你家的老宅,却能轻车熟路地往来于各房各户,并且对暗道密室都了如指掌!”
“确实如此,盟主英明!”他敬慕地瞧着杨严尘,我却开始暗自嘀咕起来:这人还真是胆大,独身一人便敢下帖杀人,更可笑的是,这江家人还傻傻等着人来杀。我没好气道:“江三爷,你们到底gān了什么好事,让人家如此记恨,定要杀你全家才甘心?”
他目光一黯,却垂了头沉默不语,杨严尘安慰道:“三爷无需相告,当初见你们对那人百般照顾,我就知有一些缘故,如今看来竟然是生死之契呢。人生世间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你既已选择了这条路,我也不会多言劝解,你那一双儿女我自会想办法保护。”
“多谢盟主!其实,其实大哥二哥将孩子藏于密室并不是怕他们被杀,那人对我家的一切都了然于心,藏在哪里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是为了安抚嫂嫂罢了。大哥大嫂去后,我和二哥赶去查看,才发现那封信,才知道大哥根本不想事先知会我们,若不是家中一老仆事后跑来通知我们,恐怕……”
“如此说来,二爷肯定也没有将侄儿藏在密室仍遇害的消息告诉二夫人,故而三月之后仍是全家遭难。现在,三爷你是否也不想对夫人说出实qíng呢?”
他缓缓点头:“我若说了实qíng,她必不肯罢休,一定会将孩子送得远远的,可她哪知道我江家的子孙是一定要背负这个罪责的,如果我全家之死能换得仇消怨散,那,那也值啊!”
“可你现在又觉得舍不得了?”我不由有些鄙夷。
他面有愧色:“父母之心,姑娘还年轻,不会懂的。”
我瞧见他眼中似有泪溢出,心中也有一丝酸涩:他们男人的义气我是怎么都理解不了的,以命抵债,这是何苦呢?全家被杀,日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更不用说断子绝孙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要断子绝孙才能平复!
我还在苦思冥想,忽听杨严尘道:“小桐,你去歇一下吧,我与三爷有事相商,此是白天,不会有安全之虞。”
明摆着是不想让我再听下去嘛,我便一人在府中到处走走看看,没有人声只闻鸟叫,而后yīn云涌动,天色暗沉,陡然间连鸟叫声都消失了,我不禁环紧双臂加快了脚步,边走边想:这江家的三兄弟都是豪杰,虽说武功不怎样,可胜在为人处事豪慡大方,侠肝义胆,不知会是什么事叫他们如此愧疚,以致全家身死都不悔。
我穿过正厅走进后院,越走越觉得奇怪,这院中只有一条石子小径,却连着三个院落,而每个院落都惊人的相似!先是书房,再是一大一小两间卧房,每间都隔开老远,且不说外观布局,就连种的柳树桃花也几乎一般无二!我皱着眉踱至第三个院落,再往里已没有路了,便只好往回走:这样的排布果然独一无二,到哪儿认不出来呢,却不知有没有特别之处。
一想到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我颇有些不安,那老管家将我安排在第一个院落的大屋歇息,我一直没瞧见杨严尘,不知他们谈得怎样了,其实凭他的武功要保住所有人的命并不困难,更何况对方只有一个人。哼,一个人,恐怕是算准了他们不会找人帮忙,也不会抵抗的吧。
晚膳后,夜已深,我趴在窗台上朝外看去,虽是十五,天上却没有月,风儿带着萧凉如水的寒气袭来,树影朦胧,摇曳若舞,似罩了一层森森鬼气,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刚想关上窗户,忽然瞥见书房中幽幽亮起烛光,影影绰绰,飘忽dàng漾。
我盯着瞧了好一会儿,终于挨不过心里的好奇,偷偷靠过去,在窗纸上戳出个小dòng,眯起眼凑近,在那yīn森黯淡、飘飘摇摇的烛光下我竟然瞧见了一个牌位!两旁是幽幽燃着的白烛,前头甚至还有几簇刚点上的香!我一下子觉得周身的血都凝固了,身子抖得不像话: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天哪,难道我真碰上鬼了!
我使劲掐着手心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又一次凑上前去,烛光太暗根本瞧不清楚,只隐约觉得最上头的那个字似乎不是“江”!不是江,那会是谁家的牌位?在这里难道还有不是江家的人?我的身子战栗不止,上下牙关也咯咯作响,腿脚一软向后跌出几步,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嘴。
我下意识地抬手朝后劈去,那人轻巧地闪过,手心是热的,那就不是鬼了,我刚想施毒,忽然嗅到熟悉的药香,心中一松手缓缓垂下:这个死人,是想吓死我吗?三番五次如此,他到底想gān什么?
任由他捂着我的嘴将我抱进屋,几下扯落纱帐,又翻身压在我身上,我惊讶地瞪直了眼:他莫非想……可也不该挑这么个时候啊!
他总算挪开了手,我喘了口气还没等开口,他猛地吻上来,我全身上下都立时紧绷,只觉心跳如雷:这,这真的是他吗?也太奇怪了吧,那个仇人还没来,方才书房里的qíng状又是如此诡秘,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竟还有心思做这种事!
我一时气不过便曲膝朝他踢去,他腿一横飞快地制住我,我瞪着眼刚说了声:“你……”便又被他捂住了嘴,我恼火地咬上去,口中泛起丝丝血腥之味:这样子还不放手吗?
他一边压住我胡乱扭动的身子,一边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丫头乖一点儿,呆会儿照着我的语气说话,懂了吗?”
我还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便又被堵住了嘴,这一次,在我脸上又是啃又是咬,发出的声音还尤其刺耳,我还在纳闷,竟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来了!
我猛推着他想起身,他却伏在我身上扭动不止,甚至还发出那种涎水滴落的声音,我已没有心思管他到底在gān什么,只侧耳听着那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不停地来回了多次。外头寂静一片,只闻那门吱呀的开合之声,还有我身上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发出的喘息垂涎。
我的身子又一次悚栗不止,现在连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都不能确定了,难不成他化为了饿鬼来吃我了?正在胆寒,忽听他咯咯一笑,一字字缓缓道:“小心肝儿,我从血池里爬出来找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这,这声音浑不像他的了!倒真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我僵着身子,愈发抑制不住浑身的战栗,谁知他轻轻掐了掐我的腰,我猛然想起他方才的话,一颗心才放下三分:照着他的语气说话,此刻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于是我故意大着声音舔了舔舌头道:“血池里那些发臭的尸体有什么好吃的,我只喜欢四岁小儿的那副心肝,啧啧,真是又鲜又嫩啊!”
说完我自己倒被骇住了几分,抓着他的肩头抠得死紧,他又咯咯笑了起来,俯下身子舔得越发欢了,还一边唏吧唏吧咽着口水。我浑身僵硬,虽然有几分明白他是在做戏,可这也实在太骇人了吧。就在我愣神的工夫,那门忽然砰的一声关上,紧接着一旁的窗子却又幽然而开!
这难道也是他的把戏?我抖着身子还未想明白,只听他森然道:“宝贝儿,你浑身血淋淋的,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