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任由他哄了半天,我才勉qiáng消了气,他又道:“方才看到了影子确定我不是鬼,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是旁的人呢?”
我咯咯一笑:“你身上的药香啊,这可是谁都骗不了的,哪怕你易了容我也能认出来!”
他笑着说:“原来如此啊,看来要吓你还真不容易呢!”
我紧紧捏了他的手道:“以后可千万别吓唬我了,再要像上次一样让我跌进水里,我,我……”
他环着我喃喃道:“我怎会忍心再让你受那样的苦?”
我心平气和地放松了身子,他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小桐,若是今后再碰上那样的事,你还会丢下我不管吗?”
那件事!唉,他必定是痛了好久的呢!我坐直身子认真地说:“不会,不会,一定不会的!那一次也只是我脑子浑了,往后再不会做那样的事,你要相信我!”
他垂了头一下一下抚着我的手背:“其实我并不怕被人抛下,只是怕,那个抛下我的人是你而已……”
我眼角一酸抱着他的胳膊贴上去:“尘哥哥,尘哥哥……”
小船在湖面上悠然漂泊着,隐约的钟声回dàng在遥远的天际,隔得那样远,似也成了袅袅悠悠、缠绵如丝。我缓缓伏下身子趴在他膝头,任他温暖的掌心滑过我的长发,在肩际腰侧流连不止。仰望苍穹之上浩渺无尽,满天星辰倒映水上,璀璨如珠,光华如玉。
我抓着他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在看什么?”
“皎皎天河,却远隔迢迢,我且看看牛郎织女今日会不会见面。”
我乐了:“你以为天天都是七夕吗?”
他也轻声笑了:“我倒是希望天天都是七月初七,只可惜老天不偿我愿罢了!你说,日后我可会有牛郎的幸运,能一年见你一次?”
我的心猛然一揪,贴着他腿上柔软的衣衫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长河漫漫无边无际,我与他之间也遥远如斯,那天界之上清清浅浅的星河,可会懂他的一片痴心,可会了解我的一腔愁苦?
江烟若迷
一路走走看看,到处糙木丰茂、chūn意盎然,我只觉两只眼睛颇不够用,每到一处都流连不已。这一日他带我来到城郊,立在两扇朴质的大门前,我上下瞄了几眼才道:“江宅?你的朋友?”
他略微笑了笑:“只是有件事想要问个明白而已。”
说罢举手扣动铜环,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应声,却是个年逾五旬的老者,他谨慎地打量了我们许久才说道:“我家主人不在,二位请明日再来。”
刚要关门,杨严尘一把拦住轻声道:“老人家可否通报三爷一声,就说一位姓杨的友人来访,是从轩州而来,请他务必见上一面。”
那人瞳孔微缩,撇下句:“稍候。”便阖上门离开。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倒有些意思,这江三爷真是你的朋友?”
他亲昵地揽过我的腰:“也算不上是朋友,曾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哦?那又是什么事非要你亲自跑一趟呢?”他笑而不答,此时那老人家敞开大门恭恭敬敬迎我们入内,我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跟在杨严尘后头进了门。
刚一进去门立时便被关上,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怪异,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那人似瞧出了什么,便道:“家中仆役皆已遣散,只剩老朽一人还在伺候着。”
我猛然一惊: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安静成这样了呢!
他垂着头将我们引至正厅,一个身着玄色镶金衣袍的男子正焦急地立于屋中,一瞧见我们进去,他眼中陡然晶亮,抱拳深深一揖道:“盟主光临寒舍,江某本该倒履相迎,可实在……”
杨严尘微一抬手:“三爷不必客气,在下来此本就突然,更何况还想打听贵府的私事,说起来还是在下的不是呢!”
江三爷面色一黯,似嚅嗫着说不出话来,杨严尘又道:“事qíng急迫,那在下就开门见山了,或许江家的事在下不该多问,可任谁见了那两宗血案都会骇然变色的吧。三爷是想就这样瞒下去,对谁都没有个jiāo代吗?”
三爷依旧垂着眼,可微微颤抖的双肩赫然昭示着他的悸动,我不由好奇起来:“什么血案?我怎么没听说!”
杨严尘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那人连眼都未眨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却不是对我说的:“此事虽说被你们qiáng压下来,可江湖上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你可知道一月之后已有了多种不同的说法?我知道这是你们江家的私人恩怨,可为何不要大家的帮助,也不想让我知晓?”
三爷忽地抬眼似带了几丝哀求,杨严尘嘴边的线条也骤然紧绷:“是……那件事?”
三爷缓缓垂下眼睑,面上浮现痛苦之色,我心里越发好奇了,便瞪着杨严尘,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出来。谁料他竟笑了笑:“如此你便更要将来龙去脉告诉我了,我倒是奇怪你们如此待他,他怎会突然想来报仇了?”
我又转向那个江三爷,只见他重又睁眼,这一次倒有了几分坚毅:“罢了罢了,我只是不想江湖同道为了我江家的私仇与魔域重起瓜葛,但若是盟主你想知道,我又岂有不说之理?”
哦?竟与我魔域有关!我瞄向杨严尘,那江三爷似也朝我瞟了眼,我刚想开口,却听杨严尘道:“他是独身一人前来,还是……”
三爷只得接口:“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只他一人前来,却不知为何没有找他那好友同来,恐怕是不想让他卷入吧。”
杨严尘脸色一变问道:“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他每隔三月来一次,初一下帖,十五上门,一刀一个,端的是gān净利落!我大哥二哥全家都已遭难!”
杨严尘眸光轻闪:“今日已是十五,而且……”
三爷惨笑道:“帖子我早已接到,只等他今日上门了,数日之前我就已遣散了家仆,只有方才的老管家江随不肯离开。”
我听了微微张嘴:他的仇人武功很好么?一刀杀一个,不过这府上看样子也没有几人了啊。我不由问道:“那这府中只有你和夫人,加上孩子?他应该只是与你江家三兄弟有仇,却为何连你的妻子孩子也不放过?”
“这已是陈年旧事了,想当初……咳,姑娘不知,我兄弟三人确是对他不起,故而他来讨回xing命也无可厚非,几位嫂嫂都是烈xing女子,自然不肯抛下兄长离去,拙荆虽是无才,却也誓与在下同生死,我等死不足惜,只是这一双儿女……”
杨严尘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兄长家的孩子都没被送走吗?”
他已有些泣不成声:“藏在密室里,但还是被发现了。”
“如此看来他对你家知之甚深。”
江三爷微微点头道:“他是我家的熟人,是以对屋宅的布置都一清二楚,我江家成名已有数十年,哪怕不居于一处,所有房屋的走向排布皆一般无二,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