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那老尼横眉一拧:“一个不留!”我猛然一惊,尖尖的指甲扎在手心,生疼生疼:好,你够狠!竟真要斩尽杀绝!佛门之人不是该一心向善的么,怎有你这般狠毒的臭尼姑!那圆脸尼姑得令后,长剑轻挥,便送他们上了西天,几个年岁尚轻的小尼撇开眼,似有不忍,那老尼训斥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此番不杀往后必生祸端!你等睁大眼睛看好了,该杀时绝不能存什么善心,否则今后便如他们一般下场!”大堂上寂静无声,连我都愣愣的忘了喘气,那圆脸小尼将包袱递上,谄媚道:“师父,宝物重归我峨眉,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劳,回去后掌门师伯必定会对您另眼相看的!”我闻言一笑:呵,原来还不是掌门啊,我看怎么如此没涵养呢,怕是想当掌门想太久了吧,光摆威严是不够的,怎么样也该有杨严尘的气度啊。咦,我怎么又想到他了,他难道就样样都好么?我暗地里撇撇嘴,忙凝神注意她们的一举一动。老尼嘴角一勾,却厉声喝道:“废话少说,快去打开瞧瞧!”那人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而笑,解开包袱一看竟大惊失色:“师父,盒里是空的!”我也是一惊:该死的杨严尘,一早就看出留下的盒子是空的,还好我没有轻举妄动。那老尼姑一把抓过盒子,气得拍在桌上砸个粉碎:“好你个小贼,竟欺到我峨眉的头上撒野!”
她顿了顿又道:“定有另一帮人带着宝物逃走,留下这些不中用的拖住我等的时间,我道那怡江阁主怎的不在呢。我们需快些赶上去,若是叫他们出了蜀郡,再要寻到便是难上加难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我刚松口气,却听那圆脸小尼道:“这些人都死了,没个能问的人,也不知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她朝我这边一扫,又道:“师父,我瞧这女子如此妖媚,遇上这般打斗竟也不慌,仍淡定自若孤坐良久,莫非也是一伙的?”我不禁暗嘲:这就是名门正派么,我乖乖坐在这里喝茶也有错了?我转眸一瞧,那老尼果然是半信半疑,她一抖拂尘正要开口,我忙扬声道:“师太且出门往东走,那几个玄色衣衫的怕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吧。”她一蹙眉:“你怎知道我等要找的是谁?”我依然保持着好脾气:“不就是麒麟水阁的人么?”我在她脸上一扫,含笑饮下茶:“我说的没错吧,师太。”圆脸小尼仗剑袭至我身旁道:“你知道得如此清楚,不会正好是他们的人吧?据我所知,麒麟水阁有一弱水阁,俱都是美貌女子。”“哦?这位小师父说我是麒麟水阁的人,可有证据?”我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僵硬,我好心指明方向竟还怀疑我,看来好人还是不易做啊。她似乎觉得我的话很是可笑:“证据?我方才说了半天,不都是证据么?你还要什么证据?我看,你还是乖乖承认的好,jiāo出宝物便饶你不死!”我撩了撩额前碎发,漫不经心道:“真能饶我不死么?方才那些人已然求饶,还不是被你们一刀捅死了?慢说我没有宝物,便是有,也不敢jiāo出来啊,你欺我不知么,只要jiāo到你们手上,那横竖还是个死啊,还不如不jiāo!且看看冰矶琉璃到底是个什么好东西!”我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看她瞳孔一缩,气得面色惨白。下一刻,她长剑一挥大声喝道:“不说?那好办,使出你水阁的虬龙逐月吧!”
我撂下茶杯旋身飞上桌子,居高临下道:“若我不会什么虬龙逐月,又该如何?”
“打了再说!”说罢挺剑便刺。我面上虽是带笑,可心里说不怕倒是假的,毕竟我长那么大没怎么和人动过手,一遭出手便是与闻名天下的峨眉尼姑,本来仗着毒香在手,纵是再多的人也来去自如,可此时我却想试试那流樱飞雪。我跃下地,几个旋身cao起散落在地上的长剑一抖,他说我内力不足,那我便灌注全身之力,对付这个小尼应当绰绰有余了吧,练了这些天了,也该瞧瞧它的威力了。我心中默念剑诀,微一合眼,长剑顺势而出,果然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我乍一瞧见它的威力,心头喜不自胜,果然是灵动飘逸气势非凡。我眯起眼,打量她脸上慌乱的表qíng,脑中却想起杨严尘的话:“美人妖娆,风姿卓越,体态翩然,姑娘真真是最适合这流樱飞雪的……”不过才十招,那小尼便抵挡不住,剑锋划破她的衣袖,红痕尽现,她慌不择路,我正要乘胜追击,长剑却被拂尘卷住,我yù收手,拂尘却依旧牢牢裹着,动弹不得,我怒道:“师太这是为何?莫不是看上这把剑了?那小女子就借花献佛赠予师太了!”说罢撤了手,那老尼一抖拂尘,长剑哐啷一声跌落下来。我正要发话,她却先发制人:“姑娘好俊的功夫,却不知,这剑法是否名曰流樱飞雪?”
我有些惊讶,原来竟是看出了这个,便环臂在胸娇笑道: “哼,你倒有些眼光。”
她眼中jīng光一闪而过:“三年前在争夺武林盟主的盛会上曾见人使过,当真是天人之姿,又怎会轻易忘却呢。”旋即,她拧眉喝道:“你跟杨盟主是何关系?”我长袖一舒:“不想师太竟也识得流樱飞雪,实话告诉你,杨严尘是我的师父,你们信么?”
她们面面相觑,那圆脸小尼抚着胳膊叫道:“你胡说,杨盟主从不收徒的!”
“那你们说,我这流樱飞雪是从哪里学来的?若是暗地里偷学,那你们怎么不会?我就不信你们不想学!”我睨眼看去,倒是一个个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我心头一乐,又道:“盟主一身武艺jīng绝天下,总要有个人继承吧,如今我便做了这第一人,你们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那小尼想是恨我恨得要死,张口就骂道:“盟主就算要收徒也绝不会收你这样的女子做徒弟,老远就能闻到一身骚味儿!”我顿时火冒三丈:“你胡说什么!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直,哪由得你在一旁指手画脚!”我骚不骚何时轮到你发话了,小心我扒光你的衣服吊在城门口任人观赏!那老尼抬手挡住她,眼眸一转,却大喝道:“江湖上从未传闻盟主收徒,你这妖女,如此毁谤于他,此番便叫你尝尝我峨眉剑法的厉害!”说罢她抛开拂尘,夺了弟子手中的长剑便要上前。
我后退三步站定:“师太何不等盟主归来再骂我不迟?”她一顿,却是半点不信的模样:“你说盟主就在近左?哈哈,谁不知盟主重伤在身,一直在梅鸿楼休养,怎会突来此处!你如此胡言乱语,待贫尼教训教训你,好叫你知道嘴长在脸上可不是说胡话用的!”我兀的惊出一身冷汗,长剑不在手边,我身法又不甚灵活,这如何使得!对不住了,杨严尘,再不出手我命休矣!主意一定,我翻身跃上高台,右手轻舒:“臭老尼,峨眉剑法果真无敌于天下么?这便要你瞧瞧我的本事!”我的眼前紫气升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们扑去,我嘴边含笑轻轻抖了抖手:碰了这毒,量你也不敢再说我说的是胡话了。正在得意,却见个白色身影自门外一掠而至,我心中一寒:是杨严尘!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来!只见他略一展袖,几个旋身,轻轻一扫,再一拢,冉冉紫气顿时消失不见,我愕然:这,这又是什么功夫,出手如此之快,那我费尽心思炼了那么久的毒香岂不是半点派不上用场,若武林中人皆如杨严尘这般可怕,我岂非没有活路了?他在我身旁站定,衣袖微抖,一团紫物落在石砖上,瞬间便腐出个大坑,那群尼姑皆愣愣而望,面上俱都是敬畏之色。我回眸一瞧,光影疏淡白衣飘飘,他整个人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莫名的高大与庄严,隐有一种令人不容忽视的王者风范。我呆呆望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那老尼最先缓过神,上前恭恭敬敬一揖:“盟主别来无恙,净圆怎么听说盟主尚在梅鸿楼疗伤,又如何会到的蜀郡?总该告诉我峨眉一声,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啊。”他瞥了我一眼,淡然说道:“小事罢了,不敢劳烦师太。”见杨严尘如此,她也不敢多言,略含着头,浑不似方才那般威风:“盟主说笑了,我峨眉上下都唯盟主马首是瞻,哪有什么麻烦的。”我心中偷笑不已,这副模样好似老鼠见了猫,方才那都是假威风啊。只见杨严尘将一个方形包袱递上,我一眼便瞧出是先前水阁之人带走的那个,他还真的抢到手了,那些水阁的人不会也都死了吧,我咬着下唇望向他,只见他正色道:“峨眉至宝,在下已然夺回,还请师太小心护送回山。”那净圆大喜道:“我等费尽心机,终是不得,还是盟主技高一筹啊。多谢盟主了,贫尼这便回山去,等禀告掌门再亲自前去致谢,告辞!”这便要走?哼,人都是白杀的吗?我上前一步扬声道:“慢着,师太方才杀了这么多水阁的人,就这样走了?”那圆脸小尼回身喝道:“你要怎样?有本事来杀我们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杨严尘来了便会是你们的靠山么?我耐下xing子转眸望向他:“若是打斗中死了的,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他们已然求饶,难道输的一方就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么?端的是太过狠毒了!盟主,你怎么说?”我想看看他的态度,到底是一心护着白道,还是真正想维护正义,谁料杨严尘还未说话,那净圆倒先开了口:“这女子说是盟主收的徒弟,还会使盟主的独门绝技流樱飞雪,打伤了我的徒儿,杨盟主,这事怎么了?”我怒火中烧,本姑娘还没说什么,你倒有理了?却见她瞟了杨严尘一眼,淡笑中似带了缕缕轻蔑:“这样的妙人儿,盟主是从哪里寻来的?恐怕是魔域的人吧,她方才还朝我等施毒,若不是盟主来得及时,贫尼与众弟子怕已是魂归西去了!”杨严尘面不改色,只微微一笑道:“师太过虑了,她不过小儿心xing,断不会害人的,方才只是嬉闹罢了,若有得罪之处,在下且替她致歉了。”他只一顿,又道,“而师太你,要夺回宝物本是无可厚非,可怎能将他们斩尽杀绝,如此心狠手辣之事,岂是我白道中人该做的!”那语气森严,句句如电,净圆猛退半步,面上一骇。杨严尘又道:“在下自会去书给峨眉掌门,佛门之人慈悲为怀,看来师太平日里佛经参得还不够透啊,这后半辈子还是应日日研读佛经,好化解了那一身的戾气!”见他如此言语,净圆面色顿然惨白一片,胸口不住起伏,眼中渐渐凝满怨恨。只见她猛一拂袖恼怒道:“哼,杨盟主,你替我峨眉寻回宝物,伤我徒儿之事,我敬你的面子不再多言,但这女子却是个大大的祸害,盟主若与她天天厮混在一起,岂不坏了风雅高洁的美名?净圆言尽于此,告辞!”说罢飞速步出门去,我yù上前却被杨严尘攥住了胳膊,我恨道:“为何阻我,是他们欺人太甚了!”他眼神一柔,整个人已无方才的正言厉色,只听他淡淡说了句:“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姑娘理当明白的,何需我多言。”我冷笑不已:“盟主还真以为世上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回事吗?那天下为何众多善良无辜的人却早早惨死,她们杀了这许多水阁之人,难道他们当真罪无可恕么?就这样让她们走了,你护着白道的人,我魔域之人就个个该死?他微微摇头,眼里透着不忍:“我从未想着偏私,她们不也死伤了几个么?我也定会让峨眉掌门好好管束于她的,何况怡江阁主等一gān人,我却是未动他们分毫,姑娘且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