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侧过身兀自恼怒不已,他转至我面前低头寻找我的眼:“姑娘要怎样?将她们捉来任你处置?可她们若就这样死了,峨眉定会倾出全力,甚至召集几大门派,上坨坨山找你和你师父的麻烦,到那时连我都拦不住的。”看到他眼里的担忧,我不由缓下语气:“如此说来,你还是为我着想了?”
“那是自然。”听他这话,我心qíng略略有些好转,抬眼看去,那样恬淡而从容的气度,如涓涓清泉流淌在我心间,我浑身的戾气也不知怎的一扫而空,在他的注视下,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就不怪我么?”他一笑,温和暖熙的阳光似乎照进了这深寒的厅堂:“怪你什么?怪你剑使得太好,将净圆师太都震慑了?还是怪你没用毒,一直等我回来?”我斜睨道:“你知道我说什么,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那臭尼姑肯定回去到处宣扬你和一个骚狐狸在一起,那,那对你的名声……”他轻轻摇头:“姑娘才不是什么骚狐狸呢,别介意他们的话,我的名声与你的安危相比,又有什么重要的。我知道你已然忍到了极致,一直在等我回来,否则也不会多废口舌,说是我的徒弟了。都是我的错,我回来的太迟了,让姑娘受了这许多的冤枉与委屈。”我心头一暖,他还真是为了我好啊,那我,也不该一直……我绞着衣带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他道:“走吧,这里血腥气太重了。”
香许秦楼
我只得乖乖随他离开,原本以为他又会说我心狠手辣,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毕竟那毒……我倒有些庆幸他及时阻止了我,否则真毒死了那些尼姑,惹怒了名门正派,我魔域便真要不得安宁了。
于是我有些感激地跟在他后头,走上大街,忽然发现店家已在忙着收摊了,不由叫道:“我都还没瞧呢,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他回身笑道:“秋日天黑得早些,何况还要准备晚上的花灯呢,不如我们先找家店解决了晚饭,待月上阑gān,再出来好好瞧瞧?”我嘟囔道:“也只有如此了,都怪那臭尼姑,硬要跟我打架误了时辰,哼,气死我了!”
他在一旁轻轻笑道:“姑娘无需生气,若不打也不知你剑法使得这样好,难道不开心么?”
闻言我不由展颜:“当然开心了,你不知道那老尼姑的脸色啊,黑得如锅底一般,可笑死我了!要不是手中无剑,或许我还能和她过上几招呢!”我颇有些洋洋得意,眼角瞟去,他眸光轻闪,笑意融融,眼中仿佛含了无限的宠溺,我不由倾身挽上他的胳膊:“说到底,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若不是你每日bī着我练剑,我怕是都忘了剑是怎么使的了。”他抿嘴一乐:“姑娘如此聪慧,无论什么剑法到了姑娘手里还不是游刃有余!”
我朝他粲然一笑:“多谢盟主夸奖,小女子本是朽木一根,所幸盟主不弃,这才学了点本事。”瞧见他眼底升起的缕缕柔qíng,我的心儿顿时飞得高高的,宛若天边流云轻摇慢曳,无限欢喜。
寻了家饭庄坐下,随意点了几个小菜,我又开始胡乱打量周围的人,他斟了茶摆在我面前,漫不经心道:“姑娘还是别如此了,你虽无心,可有些人却会自作多qíng地以为姑娘有意。”
我一愣,这才明白他说的什么,眼见他淡然的表qíng,我娇滴滴唤道:“师父说的是,徒儿谨遵师命!”他茶盏一搁抬眼望我:“我从未收姑娘为徒,无需唤我师父。”他语调微急,似乎不太高兴。
我蹙眉不解:旁人不都是喜欢收徒的吗,他都授我剑法了,却不肯做我的师父,莫不是嫌弃我是魔域的人?旋即,我便有些不悦道:“难道我不配做你的徒儿么,你嫌我不是你白道的人?”
他一怔,微微摇头:“当然不是,我,我一向是独身一人,从不想做别人的师父,姑娘切莫再如此唤我了。”我撇撇嘴:这人还真麻烦,有个人学你的剑法,将你一身武艺发扬光大,岂非好事,为何一副避之唯恐不急的模样。他不喜欢,那我便不叫,本姑娘还是知道进退的,更何况今日尚有把柄在他手中。我转眸又道:“小女子记下了。嗯,盟主大人,我有一事尚有疑虑,我施毒害她们,本不关你的事,你却代我向那臭尼姑道歉,还真放得下架子!”他呷了口茶也不瞧我:“我知道要姑娘道歉比登天还难,所以还是我出面的好,再说我致了歉,她若再是多言便是她的不是了,横竖她还会瞧着我的面子不再为难于你。”我拧眉细思道:他替我道歉原来还有别的意思,那样说,岂不是向老尼声明,为难我便是为难他?这,这也太……未及多想,便听他低低道了句:“姑娘快吃吧,方才也累了许久,不如多歇会儿,过了酉时再去看花灯不迟。”厅堂上陆陆续续点起了烛火,霎时间,眼前清明了许多,我一扭头却见他面色yīn沉憔悴,方才只顾着说话,并未瞧清他的脸色,眼下灯火初上,他眉宇间的黑云便清晰起来,我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免有一丝感动:方才定是一场恶斗,他大耗体力,理当调息,却还一直惦着陪我逛街。于是我小声问道:“你的身子,没大碍吧?”他一滞,轻轻摇头:“无妨。”语气虽是平淡,我却听出其间丝丝的欣喜,再一瞧他的眼,那漫溢而出的温柔,叫我躲不开也避不过。我脑中警铃大作,慌忙移开眼,扬手灌进一杯茶,用手抹抹嘴道:“茶有什么好喝的,半点不若清酒来得芳香,不如我们叫上壶好酒?”他薄唇一抿,语调已有些严厉:“再好的酒也只会误事,何况姑娘身子单薄,怎能饮酒?”
我垮着脸说:“又不能喝酒?那只能等上了扩云请四大圣君赐我酒喝,这样盟主才没理由管了吧。”他淡然道:“姑娘若解了轻鸾君的毒,那想要什么不行?”我嘟了嘴,瞧他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遂一心想打破僵局,便装作饶有兴致地问他说:“传闻轻鸾君清丽无双,这天下无女子能与之比肩,盟主不是曾与她jiāo过手么?是否真是那般美如仙子?”他夹了菜放入口中,细嚼微抿,动作优雅若水边天鹅,我突然万分痛恨起自己的粗鲁来,却听他道:“那日轻鸾君蒙了面纱,在下未曾瞧见她的容貌。”我回了神:“哦?可那一双美目还不是露在外面?殊不知,倾国佳人只需一汪盈盈秋水,便叫人心dàng神驰魂牵梦绕了。”他依旧平静若水中镜泊:“可惜我真是半点不曾注意,怕是扫了姑娘的兴致了。”
我晃晃脑袋:真没见过这样的人,难得一见的美人都不知道多看几眼。却不甘心又问道:“总有个大概的印象吧,依你之见,比那号称白道第一美人的申飞雪如何?”他终于抬眼,却是瞧不出丝毫的qíng绪:“我真是没什么印象,与申姑娘也只是泛泛之jiāo,姑娘莫再多问了。”这不是敷衍我是什么,我才不信他什么都看不见呢,眼睛长在脸上是gān嘛的!我正要发火,却听他悠悠说道:“若她们及得上姑娘一分,便已是绝色佳人了。”我眨眨眼,他,他这是在夸我了?哈,如此拐弯抹角,倒是说得我心花怒放了。我乐呵呵地接口道:“果真如此?可为何她们一直以来美名传扬,我在江湖上却半点名声都无?”